“這裏的村民好奇心較重,一有生人,他們就喜歡探問個究竟。過得一陣子就好了。”曾老道的桌子前擠滿了人,他一邊忙著,居然還能偷空跟坐在身邊的賀年閑話一兩句。


    “嗯!”賀年一抬頭,迎上攤前齊刷刷一堆好奇的眼睛,他臉上雖然若無其事,可是攤前擠著的多數是大姑娘小媳婦,無奈之下隻得再次垂下頭去幫曾老道理一理放在桌上的紙邊。一伸手,居然有一滴豆大的口水滴在他手背上,還濺出一點濕了紙邊。哇呀呀,居然流口水這麽誇張?這裏的大姑娘小媳婦實在實在……


    賀年畢竟不是常人,這會極其鎮定的抬起頭,打算好好瞧瞧流口水的是何方人物。這一抬頭,正好對上一張肥嘟嘟的嬰兒臉,嬰兒六七個月的樣子,被抱在一個婆子手中,可能正長牙齒,這會磨著齒齦,口水正沿著嘴角往下滴。


    婆子看到自己孫子滴了口水在賀年手背上了,忙把孫子抱直了一些,用袖子去給孩子擦了擦嘴角,嗬嗬笑著對賀年說:“這孩子最近愛流口水,不過你放心,奶娃的口水不臭的,我給你擦擦。”說著舉袖子想去給賀年擦手背。賀年看看她剛給孩子擦過嘴角的袖擺,想都想得出那兒粘乎乎的,忙縮回手,自己往一邊甩了甩,笑著說:“不用擦,都幹了!”


    “哥兒,你笑起來可好看著哪!”婆子一看賀年扯動嘴角作個笑容,忘了去聽曾老道給人測算的怎麽樣,看著賀年道:“年輕人嘛,板著一張臉可不喜慶。笑一笑,好運也跟著來了。”


    因為婆子扯開了話,站她旁邊的一個媳婦也趁機問賀年道:“哥兒,你是哪兒人氏?以前可沒見過你。”


    曾老道見眾人紛紛問賀年一些問題,擺手道:“這位是我新收的徒弟,原是某某人氏,大家以後多關照。”眾村民一聽這個某某地方,都沒聽過的,猜測是一個極遠的地方,人家背井離家,遠道而來,不簡單的很,都熱情的說:“好說,好說。既是老神仙的徒弟,那就是小神仙,有甚要幫忙的,隻管說。”


    其中一個看著有些文化的村民接過話頭道:“咱們這地方兒雖不是最富庶的村,但勝在山明水秀,人傑地靈,專出一些人物的。哥兒跟著老神仙在這兒學藝,若學成了,趁著年輕,往省城裏或是京城裏顯擺一下,傳揚一下老神仙的技藝去。叫人也知道咱甜泉村臥虎藏龍的。”說著哈哈笑。


    “很是,很是!”賀年正正臉色道:“多承大家指教!”


    眾人又是一通七嘴八舌的,因為自認為搞清楚了賀年的來龍去脈,顯的極高興,一下子就把他當自己人,說話不再透著試探。


    曾老道見賀年獲得眾人的認可,捋須直樂,因見天也不早了,遂對賀年道:“今兒就先這樣罷,咱們收攤回家。”說著收拾紙筆。眾村民今兒測算的其實少,瞧熱鬧的偏多,這會見得他們收攤,也散了。


    回家路上,曾老道一邊走一邊道:“凡事要能屈能伸,在哪兒都要自得其樂。到了這兒,就得放低自己的身段,方能活的逍遙。”


    賀年點頭應道:“是!”


    因為住的離媽祖廟也極近,兩個人說著話,已到了住的地方。賀年環顧一下周圍道:“師博,要不要賃一道大屋子住?這間小了些。”


    “這屋雖小些,五髒俱全,住著甚好,不必換。”曾老道讓賀年坐下,笑道:“咱們賺多少就用多少,你帶來的銀子找個地方兒藏好,不必動用。人稟五穀而生,初時並無貴賤之別,人人得靠自己雙手謀生,後來漸漸的分了貧富,富家子弟卻漸漸失了謀生的技能,多數富不過五代而終。一個人不一定要靠技能吃飯,但是必須曉得各種生活技能。你現下來了這裏,三五年內也回不去,自然得適應這裏的一切。凡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賀年應了,笑道:“任誰也想不到師博一個堂堂國師,卻跑來這個小鄉村隱居,又生活的這般簡陋。臨出京城時,祖父在我耳邊說了這個村的名號,我聽著陌生,還以為是處深山,不想倒是一處純樸的村莊。”


    原來曾老道確係當年的國師大人。當年扶助了當今皇帝上位,後來卻漸漸的被皇帝所疑忌,恰好賀年的祖父賀監正聽聞到風聲,他本佩服曾老道,悄悄的通風報信,曾老道本也要尋法子脫身,得了賀監正的幫忙,倒給他尋了法子脫身。


    曾老道因見賀監正測算之法雖沒他精通,也名聲在外,因此警告道:“賀家幾代人都掌著欽天監,朝堂之事雖涉及的少,然這些年下來,也頗有根基,若是賀家下一代人材平平,卻不甚相幹,若是不小心出了人材,反是大忌。”因得了曾老道這個話,賀監正倒也警惕在心,直至賀年出生,打小就表現出對玄學有興趣,他雖著意培養,卻令其家人不得大肆宣揚。不想賀年四歲那年,跟了家裏大人赴宴,於席間見了女主人眉心一點痣,卻脫口一句“此為貴痣,將來必生貴子。”一言驚動眾人。現下那女主人所生的兒子才十一歲,卻已顯出非凡的才華,是京城裏出名的神童。賀年的名聲也隨之響徹京城。


    賀監正自打外麵傳出賀年是小神算的名聲,就令其深居簡出,不欲其出風頭,不想上次賀年幫著貴姐兒找回唐少易,卻給有心之人一通炒作,名聲再次響了起來。恰好大皇子因要娶皇妃,令欽天監擇吉日,其時當著賀監正的麵前開玩笑道:“聽聞賀家小公子最善測算,不若宣了進宮,閑時助著測算一二,以備事半功倍,豈不是妙。”賀監正自是謙遜一通說道賀年不過少年人,哪裏通的很多,有些許名聲也是外間人以訛傳訛罷了,深信不得等語。此事之後,不想就傳出皇上宣了大皇子到跟前訓斥等事。


    賀監正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令賀年裝病,不日又傳出消息說賀年的病非得到名山深林方能養好,連夜安排他出京,直奔曾老道而來。現下還得皇上消了疑忌之心方能回京的。


    兩個人說著話,卻有住在隔壁的一個婆子過來幫忙煮飯。原來曾老道先時尊貴,哪幹過煮飯這些勾當,來了甜泉村,胡亂煮得幾次,便尋了鄰居,許些糧米,讓人幫著煮飯打掃。這下賀年來了,看著俊雅的不像話,自也是一個不會幹這些煮飯勾當的,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依舊尋了婆子來煮飯。


    “我說師博,別的倒罷了,這一日三餐卻須有人專門來煮的。”賀年先時吃東西自是挑剔,這些日子來雖將就了好多,但於這刻吃著婆子煮的東西,還是感歎了,好好的青菜,怎麽能炒成這般黃不黃,綠不綠,皺巴巴,爛糟糟一團的。看來這婆子眼神極度不好呀,師博難道看不出來?


    吃完少油少鹽的一餐飯,賀年燒水泡上茶來,聞聞茶還香,笑道:“這茶葉不錯,在這地方兒還能買到這種,倒難得了!”


    “那卻不是買的,是一個鄭姓人家送的。說他家親戚是茶商,送了好幾斤好茶與他們,那家的婆子最是和氣,沒事兒也走來閑叨一兩句,那天送了茶與我喝,我喝著也不錯。”曾老道舉杯喝了一口茶,笑道:“這燒水泡茶的功夫總難不倒你,泡的倒香。”


    “這裏的炭好,燒出來的水一股鬆香。泡出來的茶也越加好喝。”賀年喝著茶,跟曾老道討教起玄學來。


    卻說鄭婆子被人說動了好奇心,走往媽祖廟門口一瞧,恰好曾老道帶著賀年收攤,她在後瞧了一個清楚,曾老道確是收了一個俊哥兒當弟子,回家便跟巧娘等人道: “曾老道來此地也許多年了,名聲也播到四鄉六裏,我一向認為他不是簡單的人。現下瞧著他那新收的徒弟,越法不簡單。先時瞧著你三哥他們家的龍哥兒和華哥兒,都覺氣派的很。現下瞧著曾老道那徒弟,這俊得出奇還罷了,那渾身的氣派卻還蓋過龍哥兒他們的。”


    “穿的時新麽?”巧娘笑道:“哥兒俊些,再穿好些,說話仰個頭,看著就氣派了。”


    “穿的倒半新不舊的,束的頭巾也是素色的,就是說話走路的派頭,讓人覺得是大家出身的。”鄭婆子笑道:“你們明兒往媽祖廟門口瞧瞧就知道了。”


    貴姐兒聽鄭婆子這般說,也起了好奇心,笑道:“阿嬤都這麽讚,想來是一個出眾的。明兒我也跟了去瞧瞧。”


    “我還想讓曾老道給明發測算一下,什麽時候能等到候缺呢。”巧娘歎了一口氣,“好不容易中進士了,現下又不知道什麽時候能上任?”


    “說是明年,就等著罷!”鄭明發接過話道:“這也急不來。況且,不是說那個曾老道不為人測算仕途的麽?”


    “這倒是。”巧娘想起幾次找曾老道測算明發跟來榮的仕途,曾老道確是笑說不為人測這個的,這會笑道:“曾老道也怪,為何就不幫人測算仕途了?”


    “他要測了,跟我說不會中,我難道就不去考了?他要是測了說必會中,我一鬆懈,說不定就不中了。”鄭明發笑道:“況且,他既是隱居之人,自然不涉及政局。這不為人測仕途,也是有道理的。”


    第二日一早,鄭婆子真個帶了貴姐兒和雙胞胎往媽祖廟門口去讓曾老道測算。走近了曾老道的攤前,貴姐兒與坐在桌前的賀年打了一個照麵,大吃一驚。這是賀年?怎麽跑來此處,成了曾老道的徒弟?還有,怎麽左臉頰腫了一大片,要不是右臉頰正常,差點認不出他來。


    “哥兒這臉是怎麽啦?”鄭婆子也大吃一驚,詢問道:“可有找大夫瞧瞧?”


    “他半夜裏被一隻大蜈蚣給戳了一下。”曾老道搖搖頭道:“我住了這些年,並沒給戳過,他一來就中招了,蜈蚣也欺生呢!”


    “給蜈蚣戳的呀!那還得尋一隻母雞,擠出雞口的唾沫塗了,包保半天就消了腫的。”鄭婆子見賀年瞪著眼看她和貴姐兒,笑道:“哥兒現下腫成這樣,怕是說話也痛的,可憐見的。”


    貴姐兒見賀年腫著半邊臉,現下瞪著她,一副居然這也遇得到這丫頭的古怪樣子,想笑卻拚命忍住,嘴角早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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