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了個妹子,武鬆心情大好,不由得又連喝了幾大杯。柳如煙則以小杯相陪。


    江湖兒女,於刀光劍影中英雄相惜,在舉杯相邀裏義氣相投。


    喝到盡興處,武鬆不禁想起了在二龍山的日子。雖然,柳妹子的酒量和魯提轄相去甚遠,但俠肝義膽卻一分也不少。


    酒,喝的不是量的多少,而是人的對錯。


    轉眼間,柳如煙已是雙頰緋紅,而窗外已是晚霞滿天。


    自出穀以來,柳如煙持三尺秋水斬過無數韃虜,也曾隱於風塵苦心孤詣。


    她半掩花容和一班權貴虛以委蛇,又以絕世容顏冷對這不平之世。


    而此刻,她盡可放下所有的偽裝,舉杯暢飲,盡吐心聲。


    在這荒野陋室,山村酒館裏,酒烈,情濃,義重。


    但酒,終究要入離腸。


    “倘若大哥已決意北上,奴家有一事相托,還有一事相告。”柳如煙又舉起了一杯,一飲而盡。


    “所托何事?”


    “兵書。”說著,柳如煙從隨身皮囊中拿出了那本《種兵紀要》。


    “此書乃是義父心血之作,所載行軍布陣之法,進退謀略之策皆是義父戎馬半生所悟,其中更有對陣韃虜時諸多克敵之法。”


    “妹子的意思是?”武鬆心道,衝鋒陷陣我在行,但若要指揮千軍萬馬可是難為我了。


    “奴家是想讓大哥帶上此書,若能遇到忠勇賢能之人,可以書相贈,助其破敵。”


    “妹子為不留著自己用?”武鬆有些不解。


    “大哥取笑了。且不說,奴家本無領軍之能,就算如今嘯聚山林,擁數百人之眾,此書也是無用武之地。”


    武鬆還是不太明白。


    一旁的亥言接過了活,“娘子的意思是,這兩軍對陣和打家劫舍的勾當是兩碼事。”


    柳如煙微微一笑,“小師父說的是,奴家這點本事,嚇唬嚇唬杭州知府還行,若要對上金人的鐵騎,也隻是螳臂擋車。”


    “那妹子怎就知道,我一定能遇上可托付此書之人?”武鬆問道。


    “會的。”柳如煙十分肯定道,“雖說當今朝廷佞臣當道,屈膝者眾,但軍中也必有熱血忠勇之士,我堂堂諸夏,更不會缺智勇雙全的將帥之才。”


    “好


    。妹子之願,做哥哥的一定不負所托。”武鬆接過了兵書。


    “那還有一事呢?”武鬆接著問道。


    “此去路途遙遠,世事難料,大哥雖然武功蓋世,也需處處小心。萬一遇到難處,可去汴京城東的雲涯茶樓,此處的東家名喚陳琦,是我師兄。”


    說著,柳如煙掏出一枚玉指環,“我師兄妹三人,入門時師父就各賜了一枚。大師兄喬黛是墨玉,二師兄陳琦是綠玉,我是白玉。大哥隻需出示此物,我師兄定會相助。”


    “好。哥哥也記下了。”


    十裏相送,終有一別。


    眼看天色向晚,柳如煙雖有不舍,也隻能起身告辭。


    “大哥一路珍重,後會有期。”說罷,柳如煙一路出了店門,沒有回頭。


    策馬揚鞭時,卻已是淚水盈眸。


    “好了。剛認的妹子走了,該輪到我了吧。”亥言道。


    “知道,你也有事相告。”武鬆明白,有柳如煙在場,有些話亥言不便說。


    “武都頭,今日月色正好,我們去外麵走走吧。”亥言道。


    來到院中,亥言仰頭望著半輪明月,悠悠道:“武都頭可還記得,當日在六和寺之時,你曾有過的天下雖大之卻無容身之地之問?”


    “記得。”武鬆道,“當時不知身從何來,自然也不知身往何處。”


    “那如今呢?”


    “如今?”武鬆愣了一下,“既然喝得了好酒,揮得動拳頭,殺得了賊人,那還想它作甚!”


    “那此去北境,你可知凶險?”


    “當然,但既入了塵世,又豈能眼看韃虜犯境,坐視不管。”


    “金人的鐵騎可遠非那幾個王子護衛可比,千軍萬馬中,武都頭縱有萬夫不敵之勇,恐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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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武鬆道,“以我一人之力也許做不了甚麽,但倘若苟且偷安,那我也不是武鬆了。你不是也說過,任從你心嗎?”


    亥言點了點頭。他知道,武鬆已經不再是那個在六和寺每日念經打坐的和尚了。


    或者,他從來就不是。


    “那武都頭可否應我三件事?”亥言道。


    “說。”


    “第一件,此去一路江湖險惡,武都頭酒可飲,但不可醉。”


    “好


    。”武鬆笑了,“你幾時見我醉過?”


    “第二件,你已有二道原息之力在身,已非普通凡人可比,出手時須留些餘地。”


    “你是怕我濫殺無辜?”


    “不不,武都頭別多想。”亥言解釋道,“我知道你自有分寸。但這原息之力一旦覺醒,地重五道就有石破天驚之力,倘若再得天重四道加持,就有通天之能。”


    “有如此厲害?”武鬆不禁一驚。


    “這原息之力本就和個人根基息息相關,武都頭你原本就天生神力,身負絕學,一旦覺醒原息之力,自然比普通人更勝一籌,強上更強。”


    “哦,原來如此。”武鬆道,“好,這件我也應下了,隻要不是大奸大惡,死有餘辜之人,我自當留有餘地。”


    “那還有最後一件呢?”武鬆問道。


    “第三件,也是最要緊的。無論武都頭所遇何事,身在何處,一月之後,也就是十一月廿五,請務必到陝西路京兆府。此地有一穀名曰子午穀,穀口有一道觀名曰子午觀,我會在觀中等你三日。”


    “這沒問題。”武鬆道,“不過為何是這個日子,其中有甚講究?”


    “武都頭你又想多了。”亥言樂了,“倘若你會騎馬,我這約期可再提早些。”


    “你這小和尚,又來消遣我。”武鬆假裝發怒,轉過身去。


    “如此要緊之事,我怎敢玩笑。”亥言連忙道,“此去京兆府有二千餘裏,一月之期已是緊迫。”


    “如此說來,我這一路怕是沒有閑暇遊山玩水了?”武鬆回頭問道。


    “也不盡然,說不定你馭風之力大進,日行幾百裏也未可知。”亥言很認真的樣子。


    “我記得那戴院長腿上綁上四片神行甲馬,以神行之術便可日行八百裏。”


    “文人之撰,怎可當真。”亥言白了武鬆一眼。


    “那我倒要看看你所言是否可信。”武鬆言罷,突然一拳揮出,擊在院中那根栓馬樁上。


    哢嚓一聲,這根足有碗口粗的馬樁如被斧砍一般,齊腰而斷。


    武鬆不禁看著自己的拳頭,若有所思。


    “你使了幾分力?”亥言問道。


    “差不多五分。”


    “楚霸王在世,恐也要讓你三分了。”亥言也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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