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雪,風似乎也停了。


    何栗站在禦街口,遠遠地望著宣德門。那是進宮麵聖的必經之路,他不知道今夜會不會叩開那道大門。


    陳道前剛剛派人通知他,他們將在今晚夜襲金軍青城大營,刺殺完顏宗汗。


    一旦事成,會以紅色響雲箭為號。


    何栗隨即下令內城各門戒備。其實他之前已經密令內城守將儲備弓箭、滾木礌石等守城物資。


    ......


    袁淳風喝了不少,直到把完顏宗汗喝倒了才算停。


    武功蓋世,酒量驚人,袁淳風一夜之間就成了金營裏的風雲人物。


    他回到自己帳中時,屬下已經把賞賜的金帛送了過來。


    看著這些富貴之物,袁淳風一掃數日以來的忐忑不安,享受著微熏之後的那一絲飄然欲仙的感覺。


    短短一個月,他從杭州來到汴京,從掌門搖身一變成為大宋護國法師,又突然急墜而入,差點死在幾個街頭混混手裏,再到今日成為金國神箭營統領,聲震金營......


    如此跌宕起伏的生活,也讓袁淳風覺得,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時行樂才是人生真諦。


    因為今後的事他左右不了。


    子時已過,夜色深寒。


    青城的金營之中,除了值守的巡邏哨兵之外,其餘金軍士卒皆是酒足飯飽,紛紛睡去。


    中軍大帳之外,陳道前一身金軍裨將的裝束,腰佩紅鞓烏犀帶,領著一隊金兵走了過來。


    武鬆和陳琦也扮作金兵緊隨其後。


    憑借著武鬆手裏的那枚帥府金牌,陳道前等人一路闖過金營,倒也頗為順利。


    此刻陳道前又舉起了那枚帥府金牌,在著帳外當值的一名百夫長一晃,“奉二王子將令,有緊急軍情求見元帥。”


    “元帥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你們明日一早再來吧。”這名百夫長回道。


    “大膽奴才,耽誤了二王子的大事,你擔待得了嗎?”陳道前厲聲喝道。


    “可大帥真的喝多了......”


    “大帥真的已在帳中睡下了?”陳道前追問道。


    “末將豈敢隱瞞,今夜大帥犒賞三軍,一時高興,喝多了些。”


    百夫長的話,武鬆聽得很清楚。他抬頭望了一眼不遠處的中軍大帳,帳蓬足足比其它軍帳大出四五倍,帳前還一立著一杆黑色金邊大纛。


    陳道前回頭看了一眼武鬆和陳琦,三人隨即交換了一下眼色。


    陳道前不禁有些激動,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握住刀柄的手在微微地顫抖。


    他沒想到,如此順利地就接近了完顏宗汗的大帳,目標近在眼前。


    夜色裏,陳道前突然利刃出鞘,一刀劈向了那名百夫長。


    刀光一閃之間,他身後已有兩條身影淩空而起,飛向了中軍大帳。


    武鬆在前,陳琦在後。


    帳門前當值的是兩名神箭營武士,兩人隻覺眼前一閃,戒刀和長劍已經見血封喉。


    “好快的劍。”武鬆心裏不禁讚道。他以馭風之力搶先一步到了帳前,但戒刀出手之際,陳琦的長劍也到了。


    幹掉了帳門前兩個守衛,武鬆和陳琦沒有絲毫猶豫,掀開帳門衝了進去。


    完顏宗汗已經驚醒了。


    酒,他真沒少喝,醉也是真醉了。但常年征戰,起碼的警覺已然刻在了他的骨子裏,就在武鬆掀開帳門的那一刻,他就睜開了眼。


    十步之內,必殺之。


    此時武鬆和陳琦距離完顏宗汗已不足十步,臥榻上也隻有一人。


    武鬆出手了,刀如奔雷,寒光裂風,直奔完顏宗汗而來。


    恍惚間,完顏宗汗尚未看清來人模樣,但他已經感到了撲麵的殺氣。


    百戰之帥,也絕非等閑之輩。完顏宗汗不及多想,隨手把身前的幾案抄起,向來人扔去。


    這大帳的幾案長約丈餘,寬約尺半,被拋在空中,也足以擋住武鬆的刀勢。


    隻見武鬆刀勢不減,左手隻是向上一撩,一刀將幾案劈成兩段,右手刀依然直去完顏宗汗。


    這一會功夫,完顏宗汗卻已經持刀在手。久經沙場,他早已養成了刀不離身的習慣。


    但有刀無刀,在武鬆眼裏並無區別。他右手刀當空劈下,已是用足十成之力,就算是金石,也勢要劈開。


    兩刀相交,完顏宗汗隻覺得兩臂發麻,虎口震裂,幾欲脫手。


    好在他手中的彎刀也是不可多得的寶刀,刀刃未斷,加之彎刀如圓月,這才堪堪卸去了武鬆這一刀之力。


    饒是如此,武鬆這一刀之力也是難以招架,完顏宗汗吃力不住,意被生生劈得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可他忘了,武鬆是雙刀。


    隻見武鬆左手一抖,另一把戒刀已經直刺完顏宗汗胸口。


    刀鋒已經刺破了完顏宗汗的刀肉。但也隻是皮肉而已。


    不知何時,一杆長槍突然殺出,想要挑開武鬆的左手刀。


    隻不過這一挑之下,武鬆隻是刀勢偏出,卻去勢未減,刺在了完顏宗汗的右肩上。


    袁淳風心裏大吃一驚。


    要知道他這一槍翻江倒海已是用盡全力,本以為可以挑開武鬆的刀,卻隻是將將撥動而已。


    但這一挑對於完顏宗汗卻是生死之別。


    雖然右肩中刀,卻隻是皮肉之傷。而借武鬆刀勢被擋之際,完顏宗汗就勢向後一滾,閃到一邊。


    袁淳風來得的確是時候。


    他的營帳原本就在完顏宗汗大帳的旁邊。一夜豪飲之後,袁淳風雖然也有了幾分醉意,但一直未眠。


    因為丁路讓他別睡。


    丁路並未說明緣由,隻是讓他隨時注意完顏宗汗大帳四周的動靜。


    丁路其實也並不知道武鬆等人會夜襲金營,他隻是發現汴京內城城牆突然加強了戒備。


    原來,在袁淳風贏了比武之後,丁路就悄然離開了金營,去了一趟汴京城。


    他潛進宮城,暗中觀察了趙檀,還有他那已是太上皇的老爹。眼看自己的大計已經接近功成,他不希望有任何意外出現。


    結果令他很滿意。趙檀深夜不眠,還在禦書房內揮毫寫詞,一闕作罷,還猶自呤唱,一副已是天下太平的陶醉模樣。


    至於他那太上皇老爹,雖然已經退位住到了延禧宮,但好色之性卻不改。又差人到宮外選了兩位妙齡少女,供他此夜逍遙。


    隻要這兩位官家還活得自在就好,活得自在的人自然不會輕易尋死,更不會有誓死之心。


    也就是在出城的時候,丁路才發現內城城


    牆上守軍林立,一副如臨大敵的陣勢。


    如今兩國已經議和,這事顯然不尋常。


    丁路一時也想不明白其中蹊蹺之處,但也起了戒備之心。


    所以才讓袁淳風保持警覺。畢竟,一夜狂飲之後,整個青城大營中的金兵都不可避免的會有所懈怠。


    果然,多虧袁淳風及時出現,才救下了完顏宗汗。


    “是你!”武鬆一眼就認出了袁淳風。


    “是我。”袁淳風自然也認出了武鬆。


    袁淳風知道武鬆的厲害,但他如今也是今非昔比,心裏倒是膽氣頓生。


    方才一刀,武鬆本以為可以立斬完顏宗汗,沒想到卻被袁淳風一槍挑開,心裏已是又急又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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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又是此人,武鬆也不多話,刀花一挽,纏住來槍,直取袁淳風。


    他知道,不擊退此人,他就殺不了完顏宗汗。


    就在武鬆出手時,陳琦卻沒有出手。


    因為帳門外已有數名金兵撲了進來。


    就在陳道前突然出手砍倒百夫長的瞬間,帳外的神箭營武士立即發現不妙,靠近大帳的幾個人立即不顧一切向帳內衝去。


    此刻,陳琦已是劍花翻飛,連續刺倒了三名金箭營武士。


    他的劍法和柳如煙同出一門,但輕靈中更見犀利和老辣,劍劍直取金兵的甲胄的薄弱之處。


    其出手之準,加之承光劍之利,令神箭營的武士避無可避,隻見寒光,但聞嚎叫。


    但金兵非死不退,隻要還能動,就拚命撲向陳琦,甚至不惜舍身擋住陳琦。


    轉眼間,又有數名神箭營武士衝進了帳內。


    陳琦額頭已有汗水滲出。他要斬殺這些神箭營武士並難,但要想脫身去相助武鬆卻也不易。


    這群金人不要命的打法完全不似他熟悉的江湖,他劍再快,居然也前進不了半步。


    陳道前那邊也是戰況慘烈。


    他一擊得手之後,就率二百人圍住了大帳,阻擋來援的金兵,隻是為武鬆二人爭取時間。


    但金兵已經越來越多。不少金兵甚至穿著中衣,光著腳,胡亂拿著隨手可得的兵刃就衝殺過來。


    主帥大帳被襲,金兵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唯有拚死救援。


    此等不畏死的戰法讓陳道前頗為心驚。他心裏暗道,如果換作是宋軍,還能如此嗎?


    此番夜襲,陳道前也是做足了準備。


    得知今日又有一批勞軍物資送去金營,陳道前就決定趁金軍疏於戒備,於今夜發動突襲。


    他也最終采納了武鬆的建議,隻帶了二百人。不過,這二百人不僅皆是他的心腹,也都是禁軍中的精銳。


    為了此次夜襲,他還特意帶了一百名長槍兵,二百人也是人人皆配硬弩。


    此時,他率長槍兵結陣而立,分成兩道圍住大帳,餘下士卒則在長槍後發射弩箭。


    這種戰法也讓聞訊趕來的金兵一時難以衝破防線,短短時間,已有數百名金兵死在長槍和弩箭之下。


    但金兵卻越殺越多,如潮水般從四處湧來。


    更要命的是,一隊金軍鐵騎也已經策馬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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