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黑了下來,身後也隱約傳來的馬蹄聲。


    亥言心裏是又喜又驚。喜的是,金兵果然上當了,而驚的則是,金兵來得要比自己預想的更快。


    亥言心裏當即決定,往前再多跑一段,好為柳如煙等人多爭取些時間。


    不過,他又有些擔心武鬆,擔心跑得太遠,武鬆的體力還可否支撐。


    “武都頭,我想再將金兵引得遠些,就是不知你還有沒有力氣?”亥言問道。


    武鬆當即明白了亥言之意。


    “好主意。”武鬆應道,“我你不必擔心,方才我又喝了兩口酒,力氣已恢複了不少,奔上個二三十裏絕無問題。”


    聽武鬆如此一說,亥言也不再猶豫。二人又駕著馬車向前奔去,一直跑出二十多裏之後才停住。然後棄了馬車,鑽入了道邊的林中,朝著太原府方向而去。


    臨走之前,亥言還給金兵留了個“禮物”。他將馬車上的韁繩取了下來,在道路上設置了兩道絆馬索,這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此時,柳如煙等人已經走到了十裏亭。眾人停留了片刻,見武鬆和亥言尚未趕到,也不敢再多逗留,繼續向憲州方向趕去。


    柳如煙雖然心裏有些不安,但她也知道,以武鬆和亥言的本事,要想甩開金兵並不難。


    眼見天色已黑盡,柳如煙等人也暗暗鬆了口氣。


    黑夜,眼下正是他們最好的掩護,所以,即使眾人依然非常疲憊,但柳如煙還是決定連夜趕路,尤其是離太原府越遠越好。


    亥言和武鬆一路在山林間飛奔,亥言似乎有些著急,好幾次將武鬆甩下很遠。


    以他的馭風之力,自然是武鬆所無法企及的,他當然也心知肚明,但腳下依然有些忍不住。


    亥言的確很急,因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從十裏亭向東再走約十裏路,又會出現一個岔路口,繼續往東是去往憲州方問,而若是拐向北則是去往山中。


    此處又是一個可以迷惑金軍追兵之地。


    而想要徹底迷惑金兵,則需要眾人一起行事方才可行。


    見亥言急於趕路,武鬆知道他心裏必有事,也不甘示弱,連忙運足內力追來。


    見武鬆腳下生風,幾起幾落之間便飛出近百丈開外,這下倒是令亥言有些吃驚了。


    “與在白馬山時相較,武都頭這馭風之力似乎又大有長進了。”亥言心裏暗道,“普天之下,怕是無人能有此般能耐了。”


    “怎麽,怕我跟不上你嗎?”武鬆見亥言略有遲疑,腳下更加來勁,竟然從亥言身邊一掠而過,“來吧,小和尚,看看你這天人究竟有何能耐。”


    亥言樂了,縱身追去。


    山林之間,夜色茫茫,一大一小兩條身影如同飛鳥一般掠過,在殘雪的山坡上留下數道飛影。


    終於,在柳如煙一行抵達岔路口之前,武鬆和亥言追了上來。


    不過,在亥言說出自己的計劃之後,眾人卻有些猶豫了。


    按照亥言的設想,需要有人留下,在此地再伏擊一次金兵,然後且戰且退,將追兵引向通往山中的那條岔路。


    “小師父,


    非是我等怯戰,隻是眼下人疲馬乏,又不知來敵虛實,此時再戰怕是有些不妥吧。”薑望率先道。


    “是啊,小師父,若要有人留在此地阻擊金兵,到時候如何脫身也是個難題啊。”張浩也在一旁附和道。


    “來敵虛實我等的確不知道。”亥言微微一笑,“可我之虛實,金兵也未必知曉啊。二位可別忘了,八百金兵剛剛被盡滅,你若是金兵將領,又該作何想?”


    “小師父的意思是虛張聲勢即可,並非真打?”薑望道。


    “差不多。”亥言道,“此戰之意並非是要真的殺多少金兵,而是要將其引入北去之路,卻又令其不敢深入。”


    “那如何才可做到小師父所言之事呢?”張浩追問道,“萬一金兵窮追不舍,又當如何?”


    “以小僧之見,金兵未必敢深入。”亥言說著,抬頭看了看天,“這天氣也正好,雲厚無月,夠黑。”


    “張將軍,奴家以為此計可行。”此時柳如煙也開口道,“隻要我等能將金兵誘入北麵這條路,金兵縱然人多勢眾,也未必敢追下去。”


    “為何?”


    “這一則,正如小師父之言,金兵不知我等虛實,二則,黑夜之中,又身處山林之地,金兵怕是也會擔心有詐。”柳如煙道,“隻要我等這疑兵做得夠真,便可嚇住金兵。”


    “嗯。還是娘子了解我。”亥言笑了。


    說著,亥言又走到張浩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張將軍。北去這條路小僧已事先打探過了,由此行出不到一裏,便可進入山中,兩邊山勢險峻,金兵但凡有些心眼,也絕不敢冒進。”


    “那留下誘敵之人又該如何脫身呢?”張浩接著問道。


    “此事小僧自然也早有準備。”亥言道,“小僧之前已仔細察看過,入山之後,有一條小路可繞回東去之路,隻是車馬難行而已。而對於習武之人而言,應該不成問題。”


    張浩點了點頭,然後朝武鬆道:“武大俠,此事還是由你來定奪,我等皆聽從調遣便是。”


    武鬆沉思了片刻,然後道:“此計可行。”


    說著,他走到薑望身邊道:“我看不如這樣,薑兄弟有傷在身,就不用留下了。況且押送車隊也需要有人坐鎮。”


    接著,武鬆又朝張浩道:“張將軍可挑選十名箭法出眾的兄弟留給我,以作誘敵之兵。你自己也不必留下,直管隨車隊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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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張浩一時有些不解,“可是,若論箭法,在下才是最應該留下之人啊。”


    “張將軍,有奴家留下便是。”此時,柳如煙上前道,“奴家的箭法也應該不差吧。”


    此言一出,張浩也不好再多爭執。


    武鬆則不由地看了看柳如煙,眼中意味深長。


    他原本並沒有打算讓柳如煙一同留下,不過看著她堅定的眼神,武鬆轉念一想,將她留在自己身邊倒是也更放心一些。


    見張浩還有些不甘心,武鬆又道:“張將軍就莫要推辭,這十餘車貨物事關重大,薑兄弟又有傷在身,萬一遭遇什麽意外,你身上擔子也不輕啊。”


    此時,柳如煙也道:


    “張將軍放心,有我和武大哥在,保管讓你這十位兄弟完好無損。”


    張浩自然點頭而諾,隨後便挑選了十名手下,交給了武鬆。


    分工完畢之後,張浩和薑望帶領著車隊繼續向東而去,武鬆和柳如煙則率那十名弓箭手留下誘敵,亥言則負責為兩邊傳遞消息。


    柳如煙還特意讓張浩在行出十裏之後,留下十二匹戰馬,藏在路邊,以便他們脫身之後用來追趕大隊。


    當然,照看馬匹的任務也交給了亥言。


    在道邊埋伏好之後,柳如煙先命弓箭手們須聽從自己的號令,在未得命令之前不得擅動。接著她又和武鬆道:“一會兒金兵到時,我等隻需以弓箭偷襲,哥哥不必急於出手,待金兵追來,再相機而動。”


    “明白。”武鬆點了點頭,“我且先作煙兒的保鏢即可,定可護你周全。”


    柳如煙不禁一笑,“不隻是奴家,還有這一眾兄弟,哥哥要優先護住他們。”


    “放心好了。”武鬆道,“這班兄弟皆可稱得上是好漢,我不會讓他們有事的。”


    夜色漸深,轉眼已近亥時,卻依然未見有金兵追來。


    不過等待的時間越長,武鬆等人心裏反而越放心,因為金兵來得越遲,也意味著車隊可以走得更遠更安全。


    眼見已近亥正時分,遠處終於隱隱傳來了馬蹄聲,而武鬆也早已聽到了來敵。


    “大約有二百人馬,已在一裏之內了。”武鬆凝神屏息仔細辨識了一番之後,低聲說道。


    柳如煙隨即將兩根手指放入口中,然後發出一聲鳥鳴,弓箭手們立刻會意,慢慢地從箭囊中將箭抽了出來。


    柳如煙將弓箭手分成了兩隊,分別伏在那條北去之路的東西兩側,距離岔道口大約五十步左右,正是弓箭的最佳射程。


    她自己則與武鬆埋伏在距岔道口靠西約二十步之地。


    不消多時,馬蹄聲已清晰可聞,遠處也亮起來了點點火光,那應該是金兵點起的火把。


    柳如煙慢慢將箭搭上了弓弦,眼睛盯著遠處越來越亮的火光,心中默默地估算著距離。


    眼看當頭的金兵已在約百步之內,柳如煙弓開滿月,一箭射去。


    夜色之中,隨著一聲慘叫響起,火光陡然滅了一朵。


    武鬆心裏不禁暗暗佩服,這夜色中除了火光之外,其實根本看不清金兵。而柳如煙僅憑一點火光便可百步穿楊。


    這一箭,也令金兵頓時陷入一片騷動。摩裏耶眼見這名騎兵被一箭射翻,連忙急勒馬韁,四處張望。


    可四周皆是一片漆黑,又哪裏能看清箭從何來?


    見金兵停下了腳步,柳如煙豈肯罷休。


    她再次射出一箭,又有一名舉著火把的金兵應聲落馬。


    摩裏耶乃身經百戰之之,這一箭來自何處自然再也逃不過他的耳目。


    他手往前一指,喝道:“速速進擊。”


    話音一落,四名手持圓盾的騎兵一馬當先,沿路衝來,身後的騎兵也策馬相隨。


    摩裏耶也不知道來敵究竟有多少,不過,這衝出去的四騎應該可以探出個虛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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