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裏策始終沒將盔甲卸下,隻是將兜鍪和頓項摘了下來,然後合衣而臥。說是臥,其實也隻是斜靠在榻邊,那把宣花斧也就立在榻沿上,伸手可及。


    賽裏策心裏一直不踏實,尤其是在帶人巡視了州衙四周之後,他心裏便疑竇叢生。


    他巡視的時候是酉時,天色尚明,可他帶人走了兩條街,卻連一個人影都沒有見著,沿街的居居商鋪皆是緊閉房門,周圍寂靜得就像是座死城一般。


    按理說,他率軍駐城之後就立即頒布了安民告示,以安民心,城中其它地方的百姓也一切如常,連酒肆茶樓也照常營業。


    可為何這州衙附近卻如同頒布了戒I嚴令一般?


    他的副將覺得,應該是百姓看見州衙中金兵眾多,心生懼意,所以才關門閉戶。不過,賽裏策卻不以為然——這憲州城早已被金兵占據多時,百姓不可能如今還在害怕。


    賽裏策心裏覺得蹊蹺,便命手下精細之人以沽酒的名義,敲開了一間酒肆的門,探探虛實。


    開門的是個中年漢子,他自稱是此店的掌櫃。聽說金兵要沽酒,他馬上搬出了一壇酒,還免費送了金兵兩壇,說是孝敬金兵爺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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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被問及為何要關門閉店時,這漢子說是怕金兵劫掠,而且還有傳聞說此番金兵再來可能會屠城,所以才害怕得關了門。


    當又被問及,既然害怕金兵屠城,那為何不跑時,這漢子又坦言道,自己世居此地,生計家業也皆在此,這兵荒馬亂的又能跑到何處?


    末了,這漢子還說了一句:這河東之地已盡屬大金國,自己隻想安心做個順民。


    見這漢子沒有什麽可疑之處,金兵便收了酒走了。


    而聽完手下人所報,賽裏策雖然也未發覺有何異樣,但心裏還是不夠踏實。因為他知道,一旦自己這裏有失,那整支大軍便會被斷了後路。


    所以,他下令四門的守軍早早關閉了城門,並且加強戒備,入夜之後的值守兵力也加倍。


    饒是如此,賽裏策依舊還是不放心,他又下令駐守州衙的金兵不得卸甲,分為兩班輪流戒備,隨時增援城防。


    賽裏策的舉動自然也被武鬆等人看在眼裏。


    事實上那個酒家是掌櫃便是喬三水所扮,一來,他正好也帶著五十名士卒藏在這間酒店之中,二來,他的口音正好是河東的,和當地人相差不大,便現身應付金兵。


    待入夜之後,喬三水悄悄溜出了酒店,來到了百餘步之外的一處茶樓內,將方才金兵來沽酒之事告訴了武鬆。


    其實,在喬三水到來之前,武鬆也已經發現了金人的異動。原本駐紮在州衙的金兵又有不少被抽調走了,應該是去加強城防了。而以武鬆的聽息之力判斷,州衙之內的金兵隻剩下了三百來人。


    如此看來,金兵是在加強戒備,而且已將大部分兵力布置在了城牆之上。


    這一點倒是有些出乎武鬆等人的預料。原本估計,金兵會將主要兵力布置在州衙附近,以防城中生變。所以,武鬆才和柳如煙、喬三水率八百精兵暗伏在了州衙附近。


    可如今看來,金兵還是更害怕有人從城外突襲。而在東西南三道城門附近


    ,則分別隻有薑望、韓嶽蓉和葉榮錦各率四百人潛伏,以眼下兵力配屬而言,一旦交戰,這三處城門未必能占到上風。


    眼下該如何是好?


    “此時再重新分配兵力已是不可能了。”柳如煙道,“為今之計隻有一條路了。”


    “該如何?”武鬆問道。


    “速戰速決。”柳如煙道,“以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殲滅州衙之敵,然後我三人再分路馳援三處城門。”


    “煙兒你的意思是,不能與各處城門同時動手了?”武鬆又問道。


    “對。若還是照原計劃同時動手,一旦接戰,城門處我軍怕是會有不小傷亡。”柳如煙道,“如此一來便會影響到全盤計劃。隻有待我等解決了州衙之敵,才可以占據優勢,逼迫金兵從北門逃走。”


    “那需要多快?”喬三水也問道。


    “當然是越快越好,最好是不要讓城門處的金兵察覺到州衙有變。”柳如煙道。


    “看來隻能如此了。”武鬆沉思了片刻,“此刻已近子時,不如我等即刻便動手?”


    柳如煙和喬三水皆點頭同意。於是三人又定下了各自馳援的方向,待喬三水再潛回酒店之後便發動攻擊。


    ??


    月黑風高,萬籟無聲。


    州衙門前的兩名金兵打著哈欠,斜靠在門邊,無精打采。


    這也怪不得他們。


    跟隨完顏宗哲的大軍一路從太原府奔襲而來,為了加快行軍速度,二百餘裏隻用了三日,而且最後一日是連夜兼程,一夜未眠,才在拂曉時分趕到了憲州。


    進城之後,聽聞本部奉命駐守,他們還心裏大喜,以為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可是剛剛睡了不到二個時辰,又接到了命令,要加強戒備,夜裏也需要輪班帶甲值守。


    不過想著再過半個時辰便可以換班休息了,這兩名金兵還是強撐著睡眼堅持著。


    臘月的河東天寒地凍,一名金兵不由地又將脖子往衣領裏縮了縮。


    突然,他隻覺得眼前寒光一閃,剛縮過的脖頸一涼,接著一股鹹腥味湧了上來。他想喊,卻已經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在柳如煙用二枚飛刀解決了門前兩人的同時,武鬆也一躍飛過了圍牆,一刀砍翻了門內的兩名金兵。然後打開了州衙的大門。


    一時間,州衙兩側的街道上瞬間湧出黑壓壓一片,朝著州衙內殺去。


    憲州的州衙不大,前後隻有三進。武鬆並不理會撲上來的金兵,而是直接朝後院殺去。他的目標很明確,擒賊先擒王。


    賽裏策其實根本就沒睡著,所以外麵殺聲一起,他便騰地坐了起來,抄起邊上的大斧,戴上兜鍪便朝門外衝去。


    剛出門口,院門處便傳來了數聲慘叫,接著兩名金兵的身體便飛進了院中。確切而言,那不應該算是兩名,因為二人皆已肢體不全。


    賽裏策心下大駭。他吃驚的不僅僅是這兩名身披鐵甲的金兵是被何人所殺,更令他吃驚的是,敵人如何來得如此之快!


    要知道,殺聲一起,自己便已經提著大斧衝了出來,可州衙大門距此少說也有五六十步,其間還有金兵把守,這敵人是如何殺到此處


    的?


    莫非他會飛嗎?


    未待他細想,一條大漢已經衝進了院內。


    眨眼之間,賽裏策的第一個疑問已經找到了答案:麵對撲上來三名金兵,隻見那大漢手中雙刀一掄,刀風過處,三名金兵立即向後飛去,倒地不起。


    要知道,這三名金兵乃是賽裏策的近衛,身上所披的皆是重達四十餘斤的重甲,可在這大漢的刀下,這一身重甲卻如同紙糊的一般。


    又有幾名金兵朝大漢撲去,其中兩人一左一右手持長槍刺去。但槍至半路,隨著一道寒光掠過,兩支槍刃便已飛向了半空。


    黑夜之中,賽裏策也看不太清這大漢的招術,隻看見有金兵不斷倒下,慘叫聲連連。


    賽裏策心裏一橫,拖著大斧朝前衝去,待衝至跟前,他朝著那大漢便是兜頭一斧劈下,用盡了全力。


    眼看斧頭就要劈到大漢頭頂,一把戒刀突然迎了上來,刀斧相擊,火星四濺。


    看到大漢舉刀格擋自己的大斧,賽裏策原本心裏暗暗一喜。


    雖然他已經看出這大漢手段非常了得,但他自認自己這一斧又豈能是一把單刀便能抵擋。就算是這把刀乃是削鐵如泥,也不可能擋得住這柄足有三十二斤的大斧。


    然而刀斧一碰,賽裏策隻覺得虎口一震,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大斧差點脫手飛出。


    這一下,賽裏策心裏徹底明白,眼前這人是平生未遇之敵。


    借著大斧被磕開的機會,賽裏策身形就勢向後一仰,閃出了數步開外。


    他並不知道院外的戰況如何,但他知道,以眼前這條大漢的手段,怕是也凶多吉少。而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這夥賊人絕不是單單衝著州衙而來,很可能會同時攻擊城門。


    所以,他必須要向城門處的守軍預警。


    待身形站定,他連忙手向腰間摸去,準備抽出響雲箭射向空中。


    可當他的手剛摸到竹筒箭,一條身影已從天而降,一道寒風直奔麵門而來。


    慌忙之中,賽裏策連忙舉斧格擋。可眼看斧柄就要擊中來劍,他又覺得眼前劍光一抖,這道寒光如靈蛇吐信一般繞過了斧柄向他肩窩刺來。


    賽裏策心裏知道,肩窩正是甲片的連接之外,他連忙猛一側身想避開此劍。


    但這一劍來得太快了,他這一側身雖然讓開了肩窩,但長劍卻還是從側麵挑中了胸甲,將他胸前護心鏡直接挑得粉碎。


    未等賽裏策反應過來,長劍又是一卷,直接撩向了他的頭頂。虧得賽裏策也是久經沙場之人,他連忙向後急倒,同時以斧柄撐住了地。


    因為他知道,自己這一倒雖然可以躲開這一劍,但自己這一身重甲,一旦仰麵倒地,再想迅速起身就難了。


    眼見自己連出兩劍依然未能斬殺敵將,柳如煙心裏也急了。


    隻見她右手秋水長劍一揮,卻隻是虛晃一招,而左手的春望卻已從腰間出鞘,刺向了賽裏策。


    賽裏策哪裏想到來人居然而藏著一劍,隻能眼看著短劍衝入了自己左脅。令他更沒想到的是,此劍居然直接刺穿了他的重甲,直入腹中。


    春望飲血,不負镔鐵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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