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言的設想很大膽。


    所謂的前後夾擊之策,除了需要武鬆帶兵主動出擊之外,這“後”則要寄托在五台縣方向,需要五台縣的人馬奔襲二百餘裏,從金兵身後發起攻擊。


    這的確是一個很冒險的主意。


    五台縣能出動的人馬至多二千餘人,而且大多是王青帶來的永樂縣義軍,戰力如何不得而知。此乃其一。


    奔襲二百餘裏,至少需要四日,這意味憲州要先堅守至少四日。就算除掉金兵趕路的時間,也需硬抗金兵三日的進攻。此乃其二。


    而一旦戰敗,不僅憲州難保,恐怕五台縣也很難再守住,白馬山的人馬即使尚有幸存,恐怕也隻能重新上山落草了。此乃其三。


    但越是大膽的想法,也越是對武鬆的脾氣。在他看來,與其被動守城等死,不如主動出去,殺出一條生路。


    不過,在做決定之前,武鬆和亥言還是想聽聽柳如煙的意見。


    柳如煙自然了解武鬆的心思,所以也讚成主動出擊的想法。但如何讓計劃的成功率更高,卻還需要仔細地謀劃。


    首先要解決的就是城中義軍的問題。因為要想保存足夠出擊的軍力,就得動員更多的百姓參與守城,盡量消耗金兵。


    所以,就眼下這四五百人是遠遠不夠的。


    於是,趁著高老四休息的空當,武鬆等人又去尋了他一趟。


    “武大郎俠還需要多少人?”聽完武鬆等人之言,高老四直接問道。


    “自然是越多越好。”柳如煙道,“但想要守住城牆,至少需要二三千人。”


    “人其實不缺,缺的應該是勇氣。”高老四想了想道,“各位且稍候,小人去去便回。”


    說著,他連身上做工的圍裙也沒來得及脫,便衝出了門外。


    約摸一柱香的工夫,高老四又風風火火地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確切地說是個乞丐。


    “武大俠,這位是丐幫的陳長老,這城中乞李皆聽他的號令,他或許可以助你一臂之力。”高老四引見道。


    武鬆等人連忙上前見禮,才知道這名乞丐還是一名丐幫的七袋長老,姓陳名濟方。


    而武鬆的大名,這陳長老也是早有耳聞。


    “原來尊駕便是武鬆武大俠。”陳長老肅然起敬道,“當日劫殺金人車隊,截下無數本朝典籍,黎縣一戰又救出數千工匠,尊駕之名早傳遍武林,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陳長老過譽了,家國有難,身為武林中人自當挺身而出。”武鬆道,“眼下之勢,也還請丐幫出手相助。”


    “那是當然,國難當頭,我丐幫又豈能袖手旁觀。”陳長老道,“守城之事高兄弟已和我說了,在下前來就是告之武大俠,這城中有丐幫弟子三百餘人,任憑大俠調遣。此外我已命人前去聯絡附近鄉鎮的江湖人士了,不日便有消息。”


    “好。”武鬆道,“不知能聯絡到多少人馬?”


    “二三百人總是有的。”陳長老道,“若是說動城外黑龍嶺的左大當家的,怕是可有千人之眾。”


    此言一出,武鬆等人皆是眼前一亮。


    “敢問這左大當家是何來曆?”武鬆馬上問道。


    “哦,這左大當家的名喚左洪恩,據說乃是河東文水左家槍的傳人,隻因金兵南犯,才帶人在黑龍嶺一帶嘯聚山林,論人馬,也是這方圓數十裏內最大的一支了。”


    “這黑龍嶺距此有多遠?”武鬆問道。


    “由西門往西三十裏不到。”陳長老回道。


    “那陳長老覺得他會來相助嗎?”此時,柳如煙也在一旁問道。


    “不好說。”陳長老撚了撚頷下胡須,“我與這左大家的也隻是有一麵之緣。不過黑龍嶺的人馬也經常劫殺金兵的糧草。一個多月前,還偷襲過一座金人的集鎮,殺了十餘名金兵。”


    “哦,那金人沒有去圍剿過嗎?”柳如煙又問道。


    “自然是去過。”陳長老道,“但這黑龍嶺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而且還背靠深山,進退自知。金兵進剿了幾回,也無功而返。而近一月以來,城中金兵多已被抽調走了,也就無力進剿了。”


    “如此看來,這左大當家倒也是個可交之人。”武鬆道,“若能得到他的人馬相助,這守城之兵也就差不多了。”


    “三十裏倒也不算太遠,不如我等走一趟,也顯誠意。”柳如煙道,“哥哥你以為如何?”


    “對,走一趟。”武鬆當即道,“不知陳長老可否為我等引個路。”


    “武大俠願往,在下自當奉陪。”陳長老回道。


    說走就走。武鬆等人先回了趟州衙,將城防之事暫時交給葉榮錦執掌,然後挑了幾匹好馬,一行四人便準備向西門奔去。


    剛出州衙大門,隻見一匹快馬迎麵而來,馬上之人武鬆認得,正是自己派出去接應呂張二將之人。


    是呂張二人已經回來了?


    武鬆趕忙迎了上去,一問才知,原來不是呂張二人回來了,而是遇到了麻煩。


    據來人所報,呂張二部在距城西北方向十餘裏處與不明人馬遭遇,被困在山道上。眼下情況不明。


    “不好,這很可能是黑龍嶺的人馬。”陳長老大叫了一聲,“這要是打殺起來,不僅雙方會有損傷,怕還會徹底傷了和氣。”


    “陳長老為何能確定是黑龍嶺的人馬?”武鬆問道。


    “武大俠有所不知,這黑龍嶺雖然是在三十裏之外,但方圓十餘裏之內皆在其控製之內。”陳長老道,“若是我未料錯,這西北方向正好有條山道是通往憲州,想必貴軍的人馬是走了此路,才正好闖入了黑龍嶺的領地。”


    “原來如此。”武鬆恍然大悟,可又一想卻又有些疑惑,“可我軍這支人馬足有七八百人,難道這左大當家的是傾巢出動了嗎,如何能困住我軍呢?”


    “啊,這也是左大當家慣用的招數了。”陳長老又道,“話說此山道所過之處山勢險峻,多有兩山夾一穀之地,不少穀口隻需幾塊巨石幾根大樹便可攔腰阻斷,所以這左大當家便經常設下機關,往往不費吹灰之力便可截斷山道,然後再憑此索要些過路錢。有時候,有金兵路過時,也隻有給錢便可拉起路障,讓其通過。”


    “嗬嗬,這位山大王倒是做得一手好買賣。”亥言忍不住道,“還真是靠山吃山啊。”


    “罷了,先莫計較這些了,還是速去解圍要緊。”武鬆說著,一撥馬頭便向城門奔去。


    一行人跟著回報之人一路往西北疾馳,十餘裏路也就半柱香的工夫便可趕到了。


    待行入山道之後,果然是越往前走,兩側山勢越發險峻,最窄之路也隻容得下一駕馬車而已。


    隨著山道再前行不到四五裏,武鬆等人不得不停下了,因為山道果然被截斷了。


    在前方一處寬不過丈餘的隘口,兩隻一人多長,半人多高的鐵籠子橫在了道中,正好將道口封住。


    鐵籠中則裝備了大小不一的石塊,塞得滿滿當當。粗粗一看,這一個鐵籠子加上石塊少說中有一千六七百斤。


    亥言抬頭向高處望去,在隘口上空的一側山坡之上,有人用樹幹做了一個絞盤和支架,一條連著掛勾的粗繩正在半空晃著。


    亥言也看明白了,這是如城門處的千山閘一般,以絞盤之力便可吊起那兩隻鐵籠。當然,在想截斷山道之時又可往下吊放。


    柳如煙則仔細觀察著兩邊的地形,想從山道登上兩側山坡的確無路可走。而以她和武鬆的輕功,要想直接躍上放置絞盤之處也不可能。


    “來者何人!快快報上名來。”此時,山崖上有高喊道。


    “我乃憲州義軍首領武鬆,路過貴寶地,還請行個方便。”


    武鬆高聲叫道,立時響徹山穀。


    “這大漢好大的嗓門!”山崖上的一眾嘍囉心裏紛紛驚道。


    而在一眾人之中,一位身高七尺,黃臉短須,頭戴一頂笠盔的漢子臉色一變:別人隻聽到武鬆嗓門大,可他卻聽出了武鬆內力之雄厚,簡直如大海藏波,深不可測。


    這姓武的好生了得!


    想到此,這黃臉漢子向前探了一步,朝崖下道:“我乃黑龍嶺左洪恩是也,敢問崖下之人欲望何處?”


    “原來閣下就是左大當家的,失敬失敬。”武鬆仰頭道,“聽聞我軍路過此地,多有談判叨擾,還望左大當家的行個方便。”


    “如此說來,對麵的人馬與你是一夥的嘍?”左洪恩道。


    “正是。”武鬆道,“我麾下之軍剛剛優擊了金兵,正欲返回憲州,未曾想誤闖了貴地,還請左大當家不要為難為好。”


    武鬆在前正應著話,亥言卻低聲在柳娘子耳邊道:“娘子,看來我這師兄與你在一處久了,這脾氣也變好了許多。”


    柳如煙立時扭頭瞪了他一眼,“我等又不是來打架的,是來借兵的,自當有禮數才是。”


    說話間,山崖上的左洪恩又發活了:“爾等打誰我管不著,但既然路過此地,那便要規矩行事。”


    “什麽規矩?”武鬆耐著性子道。


    “當然是留下買路錢?”左洪恩微微一笑。


    “多少錢?”


    左洪恩往隘口另一側掃了幾眼,然後朝武鬆道:“依我山寨的規矩,一人是白銀十兩,你這支人馬少說也有七八百人,就算七百人吧,那便是七千兩。至於尓等幾位,我就不算了。如何?”


    “嗬嗬。”武鬆冷笑了一聲,“我之前聽聞左大當家乃是抗金義士,沒想到也隻是貪財的匹夫。”


    “左大當家的,可還認得老夫嗎?”此時,陳長老連忙策馬上前,朝山上喊道。


    左洪恩仔細瞧了瞧,才道:“原來是丐幫的陳長老,久違了。既然有相識之人,那我索性也送你個情,就給四千兩吧。二位意下如何?”


    “我要是不給呢?”武鬆道。


    “不給也不打緊,這買賣也當是你情我願。”左洪恩臉上依然掛著笑容,“我左某人也不會先動一刀一箭,爾等自己搬走這路障便是。”


    “此活當真?”武鬆也微微一笑。


    “大丈夫一言九鼎。”


    “好。”武鬆道,“不如這樣,你我打個賭如何?”


    “以何為賭?”


    “賭我以一人之力搬走這鐵籠!”


    “你一人?”


    “一人。”


    “徒手?”


    “徒手。”


    “賭注是什麽?”


    “我若搬走籠子,你便不可阻擋,除了放我人馬通行之外,還要給我留下四千兩銀子。”武鬆道。


    “嗬嗬。”左洪恩冷笑了一聲,“那你若搬不動呢?


    “我若失手,不僅將買路錢如數奉上,那八百兵士的兵器和甲胄皆歸你所有。如何?這買者公道吧?”武鬆又道。


    左洪恩心裏道,這一隻鐵籠少說也有一千五六百斤,即使是用了絞盤,也需四名嘍囉才能拉動。一個人如何可能。


    “好!成交!我與你賭上一賭。”左洪恩叫道。


    “不過,這空口無憑,你要是耍賴又該如何?”左洪恩突然又道。


    “哈哈哈,你當我武鬆是什麽人。”武鬆也不惱,因為他知道眼下惱不得,“罷了,不如這樣,陳長老你我皆認得,就請他做個中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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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武鬆扭頭朝陳長老望去。


    陳長老略微愣了一下,連忙道:“好。老夫今日鬥膽,願為二人做個見證。”


    “好,既然有丐幫長老做中人,這個賭打的!”左洪恩一臉勝券在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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