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完顏宗哲抽出了腰間的佩刀,發出了一聲咆哮。


    刹那間,呐喊聲在曠野中響起,金兵如山呼海嘯般撲向了城牆。


    從城頭上望去,金兵如蝗蟲般擁來,兵線已經有些散亂。但兵力的分布依然清晰:衝在最前麵的是三排盾牌手,緊隨其後的是一字排開的十餘架六輪雲梯車。每五十名金兵以一架雲梯車為一隊,每隊皆配有盾牌手二十人,以掩護推動雲梯的士卒。


    眼看金兵已經漸漸逼近城牆,呂子侯一邊急令虎蹲砲瞄準雲梯車攻擊,一邊下令弓弩車也瞄準雲梯車周圍的金兵,不要將箭矢浪費在前排的盾牌手身上。


    箭如雨下,漫天飛蝗。


    虎蹲砲的石彈不斷飛出,但能準確命中雲梯車的彈丸隻有十之二三,六架虎蹲跑縱使火力全開,也隻是轟塌了兩架雲梯車而己。


    飛矢命中雲梯車的倒是不少,但大多數不是射在車架上,就是被金兵的盾牌擋住。偶爾有箭矢穿過盾牌命中推車的金兵,也很快有其他金兵補上位置。


    眼看雲梯車已經離城牆越來越近,呂子侯已是汗如雨下。


    他一臉焦急地望向城牆的另一側,張浩所率的八十名弩手卻依然一箭未發。


    “穩住!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放箭。”張浩的雙目緊緊地盯著雲梯車,“記住,優先射殺推車手。”


    張浩心裏清楚,真正能對雲梯造成殺傷的,隻有他所率的這八十名弩手,因為他們手中所握皆是神臂弩,而且還是經過高老四改造的神臂弩。


    這些弩箭,五十步之內可洞穿一切重甲,而三十步之內就算有盾牌也抵擋不住。


    所以,他必須將雲梯車放得再近些,如此便可直接射殺有盾陣保護的金兵,遲滯雲梯車的前進。


    “放箭!”張浩終於發出了命令。


    在一片飄乎的飛矢中,數十支弩箭直直地向雲梯車飛去。一陣陣慘叫聲緊接著傳來,弩箭穿透了盾牌,射倒了無數金兵。


    神臂弩的威力果然非同凡響,雲梯車旁邊的金兵傷亡慘重,有數架雲梯的推車兵甚至被悉數射殺,車也徹底停了下來。


    “上弦,繼續射擊。”張浩口中叫道。


    話說,弩機的上族比弓箭更加費力費時,尤其是神臂弩,要以腳蹬地,用全身之力方可拉動弩弦。所以,當弩手們再度上弦完畢,金人的雲梯車又開始移動了。


    又是一輪弩箭齊射,金兵又倒下一片,有幾架雲梯車旁的金兵已經死傷過半。


    此時的張浩隻恨神臂弩還是太少,若是有四五百弩手在,他完全有把握讓這些雲梯車變成動不了的一堆木頭。


    若是還有幾架床弩,甚至可以直接擊毀雲梯車。


    可惜,眼下隻有這不足百具神臂弩,要想徹底阻擋雲梯車實在太難了。


    不過,也正是由於神臂弩的加入,雲梯車兩側的金兵盾陣也出現不少破綻,其他箭矢的命中率也得到了提高。沿路倒下的金兵越來越多。


    此時,又有三架雲梯車被城牆上的虎蹲砲擊中,癱在了原地。


    但這也已經是虎蹲砲最後的


    機會了。因為,金人的雲梯車已離城牆隻有十餘步之遙,進入了虎蹲砲的射擊死角。


    “左統領,繼續轟擊後隊的金兵,莫要吝惜彈丸!”呂子侯叫道。


    其實,能夠擊毀近半數的雲梯車已經超出他的預期了。但他心裏也知道,殘酷的戰鬥也即將到來。


    “滾木雷石準備!”呂子侯叫道,“弓箭手換火箭,注意掩護!”


    話音剛落,一架雲梯車的飛鉤已經鉤住了城牆,接著是第二架、第三架??金兵開始沿著飛梯而上,嚎叫著殺奔城牆。


    此時,一條黑大漢從呂子侯身後閃出,隻見他抄起一根滾木,照著飛梯上的金兵就砸去。而這條滾木通常需要兩三名士兵合力才能舉起。


    此人正是高老四。


    拋下了滾木之後,高老四又抄起一塊大石頭拋了出去,正好砸在雲梯車頂上。可惜,車架隻是晃了晃,並未垮塌。


    原來,金人不僅在雲梯車的車架上蒙了一層牛皮,還在車頂連接飛梯的位置蓋了一層沙袋。


    眼見雲梯車依舊完好無損,高老四雙目噴火,血貫曈仁。隻見他抄起自己的那根熟鐵棍便朝雲梯的飛鉤邊砸上。


    原來,他想直接砸斷連接飛鉤處的木杆。


    話說這飛梯的木杆比高老四的胳膊還粗,又以桐油浸過,連接飛鉤之處還有鐵皮包裹,就是刀斧也很難砍斷。


    可已經殺急眼的高老四哪裏顧得這些,他照著雲梯連掄了兩棍。


    要說這高老四本還真是天生神力,加之那手中的鐵棍也比尋常兵器重了許多,雖無刀鋒之利,卻也勢大力沉,這連掄幾下,居然已經將雲梯砸開了裂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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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下的金兵也察覺了高老四的意圖,有金兵揮刀繼續往上爬來,而一名弓箭手也拉開了弓,瞄準了高老四。


    可這名金兵尚未及鬆弦,一支利箭卻已經先到了,箭頭正中其眉心。


    原來,是呂子侯及時出箭,先射殺了這名金兵。接著,他又連發兩箭,接連又射倒了兩名金兵弓箭手。


    他並不知道高老四如此蠻幹能否砸斷雲梯,他隻能盡其所能為高老四爭取時間。


    奇跡真的發生了。在高老四連掄了七八棍之後,隨著他怒吼著掄出最後一棍,雲梯應聲而裂,倒向了一旁,隻留下飛鉤還掛在城牆上。


    此時,高老四已經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背靠著城垛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已是用盡了力氣。


    眼見雲梯歪倒下去,呂子侯是又驚又喜。


    這還真是個辦法。


    可這個法子卻也無法複製,因為高老四隻有一個人,而且已然力竭。


    此時,城牆上的弓箭手開始換火箭攻擊雲梯車,可是這些雲梯的木架以桐油浸過,又蒙有經過處理的牛皮,很難點燃。


    除非澆上火油。


    可是,憲州府庫中的火油已經在伏擊金兵輜重時用盡了。


    沒有火攻相助,也意味著隻能和金兵硬拚了。


    ??


    望著城牆上不時騰起的火光,看著眼前不斷有抬著的傷兵經過,武鬆不由地


    眉頭緊鎖,手也不由自主地伸向了後背。


    “哥哥,不可。”一旁的柳如煙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使勁地搖了搖頭。


    “你覺得呂中郎等人能守得住嗎?”武鬆眼睛依然望著城樓。


    “若論守城,呂張二位應當比你我更有經驗。”柳如煙道,“況且用人則須不疑。”


    “這個我自然知道,我也並非是懷疑呂張二將之能。”武鬆道,“可是守城的幾乎全是義軍,我是擔心他們會頂不住。”


    “你是想命白馬山人馬此時便增援城防嗎?”柳如煙問道。


    “我確有此意。”武鬆道。


    “哥哥,臨陣最忌自亂陣腳,我等既已定下破敵之策,不到迫不得已最好莫要輕變。”柳如煙道,“城牆上雖然戰況激烈,但遠未到增援之時。”


    “你覺得城牆之上的兵力尚夠?”武鬆又問道。


    “若是兵力告急,呂中郎自會派人求援。”柳如煙道,“況且憲州城牆上兵道較窄,容不下太多兵力,一味增援,反而會徒增傷亡。”


    “師兄莫急,我們知道你一見有架打就手癢難耐。。”此時,亥言也在一旁道,“不過你可別忘了,你所負的重任何在。再說了,這守城你也非你所長啊。耐心點,呂張二位皆是宋軍舊將,這宋將雖然多不善野戰,但守城應該還是有些手段的。”


    “是呀哥哥,而且韓姐姐、葉統領、左統領皆已在城牆之上了,還有高大哥。”柳如煙道,“除了你我和喬大俠之外,我方已是精銳盡出了。此時切不可將手中的籌碼打光啊。”


    “道理自然是如此。”武鬆道,“可我這心裏還是如火燒一般。也罷,我耐住性子便是。”


    “就是嘛,耐心點。”亥言又道,“你急,說不定那金人更急。”


    “金人也急?”武鬆一怔。


    “對啊,你看從金人攻城開始,怕是已經快兩個時辰了,金兵的死傷必定很慘重。”亥言道,“怕是很快就會如強弩之末了。”


    “還有,你可察覺到一事?”亥言又道。


    “何事?”


    “金兵隻攻北麵,在東西兩麵卻按兵不動。”亥言道,“你可知道是為何?”


    “是為何?莫非是故作疑兵?”武鬆問道。


    “這個問題嘛,讓柳娘子告訴你便是。”亥言故意賣了個官子。


    武鬆連忙看向了柳如煙。


    “若是以奴家之見,金兵之所以隻攻北城,最大的可能是因為兵力不足。”柳如煙道。


    “兵力不足?莫非金兵沒有萬人?”武鬆有些不解。


    “非也,此兵力非彼兵力。”柳如煙道,“而是指金人的攻城器械,石砲和雲梯,尤其是在我等以冰城破了他們的石砲之後,雲梯車便更加顯得重要了。以眼下情勢來看,金兵的雲梯必然數量不多,故而隻能集中兵力強攻一麵。”


    “也就是說,隻要我等能抵擋住金人這波攻勢,他們的雲梯便可能會耗盡,再無力強攻了?”武鬆道。


    “終於聰明了。”亥言跳起來拍了一把武鬆的肩頭,“就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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