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就像是少女臉上的麵紗,使得她整個人變得神秘起來。


    四管家看著雲帆收拾著昨晚宿營的那些東西,一樣樣的裝上馬車。


    總督府沒有多少人知道四管家姓雲,雲帆是他弟弟的孫子,也許是人老了的原因,對於親情便越發的愛護。他自己終身未娶,自然是對親弟弟這個唯一的孫子寵愛有加。前些年,在雲帆滿了十六歲時,便將他接到了身邊,言傳身教,他想等自己死了,讓雲帆能夠接替他的位置。


    隻是現在他的心思並不在這裏,自從出了總督府,他便感覺到了沉沉的壓力,仿佛這路邊石頭,山中的樹木都是可以帶來危險的。


    除了他之外的還有八個護衛,雖然個個都是軍中精銳,都修有《兵煞玄天罡》,但是軍中修了這個的不在少數,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王肅那般,一刀過處,任何法術都像是幻影一般的碎散。


    真正的壓力都在他的身上,不但夫人的安危,還是林氏小姐。現在的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待會出現在烏靈鎮的那個人會是誰。他雖然知道大人身邊也正是用人之際,無法抽調人手過來,但是大人既然派人傳來口信,那就一定會有人來。


    “會是誰呢?”


    四管家心中除了王肅與那個穆恩,隻有兩個人大概合適,其中一個是薩滿巫殿中第一巫師的大弟子達日阿赤,他來自於薩滿巫殿,一身法術古怪之極。


    另一個則是當今天子的第五女——壽藏和碩公主,他可是一位正宗的公主,也隻有那個達日阿赤敢隨意的稱她為格格。對於這位公主的事跡四管家所知極少,隻知道她真正顯露出與眾不同時是在十四歲那年,當今天子將她指婚後。據說她獨自一人去見了天子道光皇帝,而後道光帝雖然沒有撤銷那個指婚,卻又賜下了一道令牌,可任由她出入皇宮,直到現在壽藏和碩公主都十八歲了,卻依然沒有真正的完婚。


    除這二人之外,其他跟在總督大人身邊的那些人也個個都不凡,但是在四管家看來都還是差了些,除非幾年之後。


    一切的都已經裝好。


    夫人、小姐已經上了馬車。車隊再次啟動,默默的行使在清晨的薄霧之中。


    四管家坐在第一輛馬車之中,後麵的兩輛是夫人和小姐所坐的車子。


    對麵坐著的時雲帆。四管家看著他興奮的神情,想要壓一壓他,但是不太忍心,他知道雲帆因能夠離夫人這麽近而感到興奮,這對於他以後的發展來說是有著極大的好處的。


    隻是在四管家在他的心中,若是心氣兒浮起來了,那是最容易得罪人,也最容易看不清自己地位的。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等這一趟回去之後再跟雲帆說,現在說了沒準會挫傷了他的銳氣,畢竟才二十歲的人,四管家這般的想著。


    “爺爺,在烏靈鎮出現的會不是太姥山的人?”雲帆問道。


    若非他與四管家的關係,四管家又想將他培養出來接替自己的位置,否則的話他是不可能知道這些的。


    天下總督之首林公的出身並不算是什麽秘密,但也不是一般人所能知道。林公年輕時曾在太姥山上修行過,這是不爭的事實,林公也從來沒有否認過。隻是林公自入朝以來,極少回太姥山,與那個已經成為海邊一處大道場的太姥山到底有多深的關係,恐怕隻有林公身邊的極少數人知道。


    四管家搖了搖頭,有些事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卻知道林公不會讓師門的人在身邊出現。曆朝曆代皇家最怕的就是玄門中人入朝為官,他們怕被竊取了國運龍氣,林公入朝為官時身上是並不曾擁有半點法術的。


    “那會是誰呢?”雲帆繼續問道。


    “馬上就要到那裏烏靈鎮了,見到了就知道。”四管家說道。


    馬車前行,即使是高低不平的路也沒有半點的顛簸,這不是普通的馬車,這是朝延賜下的‘萬裏行疆車’,不懼風雨,刀劍難傷,入水不溺,蹈火不焚。


    晨霧在太陽光芒下慢慢的散去,已經能夠夠用肉眼看到路的盡頭。


    前方一個三岔路口,每個路口都立有一座碑,其中一個路口的碑石上刻著‘烏靈鎮’三個字。


    太陽躍出那些連綿的山,驅散了霧,照在那一隊馬車身上,馬車走的並不急,很穩,馬車上隱隱有光韻流轉。


    四管家掀起車簾朝前看,隻見前麵正有一個人走路旁邊,他手裏提著一把劍,身上的衣服很破舊,滿是泥土,頭發也散亂著。


    “一個拿劍的乞丐。”雲帆也看到了,他低聲說道。


    隻是他這低聲話落下後,那個乞丐竟是轉過頭來朝他看來。


    雲帆對上他的眼神莫名的感到心寒,心中一驚。


    “停。”四管家突然喊道。


    車停了下來,前麵騎在馬上的幾個護衛和後麵幾輛車也止住,沒有絲毫的突兀感。


    四管家很驚訝,他連忙跳下車,喊道:“易言,你怎麽在這裏。”


    “奉大人之命前往烏靈鎮。”


    四管家更加的驚訝了,他之前驚訝於易言會在這裏出現。現在聽到易言這麽說則更加的驚訝了。


    “奉大人之命?”


    他上下打量著易言,隻覺得易言身上氣息微弱,整個人瘦弱不堪,這種人他見得多了,隻需要一場大雪就能要去他們的性命。


    隻是四管家去直覺告訴他,眼前的易言已經不再是之前的那個人了,他臉上的綠斑已經消失。不知為何,四管家覺得麵前的這個易言身上總是透著一股陰鬱之氣,尤其是看過來的雙眼之中,已經沒有了當時初見時怯弱與憧憬。


    那時的易言在四管家的眼中就像初離開父母獨自生活的小鹿,而現在則怯弱不見了,變成了陰沉與戒疑,仿佛隨時都在防備著別人的傷害一樣。


    這時後麵有一個女子走了過來,說:“易言過來一下,夫人有話對你說。”這女子正是英子。


    四管家眉頭已經皺了起來,他已經猜測到了那個新加入的護衛或許就是易言。隻是猜到是一回事,接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夫人。”


    易言來到夫人的馬車邊上,夫人還是像以前一樣,眼中滿是溫柔。


    “倒叫你吃苦了。看到你沒事,我也安心了。”夫人說道。


    易言低了一下頭,說道:“易言命廉,夫人擔心,不值當。”


    跟在易言後麵走過來的四管家聽到易言的回答,怒喝道:“易言,你在說什麽,注意你的身份。”


    夫人將手一擺,製止了四管家的話。她微微一笑,朝易言說道:“很多事總是難以平衡,你是個好孩子,我對你說的話也從來都不是虛假。以前的事都讓他過去吧,不管你做了什麽,都不會有事的,今天起你就是嶄新的你。”


    “是,夫人。”易言再低頭說道,他低著頭,臉藏在了陰影之中。


    “雲叔,立一個帳子吧,帶易言去梳洗一下吧。”夫人說道。


    雲叔自然是四管家,他心中即使是再驚訝,這時也沒有半點多餘的話,朝易言說道:“跟我來。”


    他帶著易言到後麵那輛專門用來裝運行旅的馬車,重新解開繩索,取下一個帳篷,帳篷並不大,但是帳篷卻很特別。


    易言能清晰的感應到帳篷上麵有著靈力的波動,一道道符紋像是繡在上麵,更像是本來就是生於那帳上麵的。


    當帳篷被立起來時,整個帳麵上有著清光流轉。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光滑無比,有著淡淡的清涼。


    “這可是藏天帳,你有福啊,一來就能摸到,還能進到裏麵去,要不是在這裏,估計你一輩子也看不到。”


    說話的是雲帆,他在這裏自然是立帳篷。對於他來說,易言就是一個走投無路的乞丐,夫人慈善的收容。


    這些天立帳篷收拾東西都是他的份內之事,但是專門立一座帳篷讓給易言用,這讓他心中莫名的出現一些不舒服。


    易言手縮了回來,淡淡的看了雲帆一眼,並沒有說話。


    這時英子走了過來,雲帆連忙喊道:“英子姐,您怎麽來了。”


    英子的手中拿著一套衣服,手中還提著一個木箱子。她隻是笑了笑後便朝易言的說道:“夫人讓我來為你梳洗一下。”


    雲帆震驚,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夫人不但因為易言的到來而停下整個車隊,並且立起一個帳子來供他梳洗,還派了身邊貼身親近的人來侍候。


    他上下打量著易言的樣子,怎麽看也隻像是一個剛從饑荒之中逃出來的人。他在這裏上上下下侍候了這麽多天,也沒有跟夫人說過一句話,而易言一來就被夫人叫過去,在夫人親切的關懷之後,還對夫人說話不敬,這讓他已經心生憤怒。


    現在他心中越發的疑惑不解,更是有著莫名嫉妒滋生。


    “進來吧。”英子為易言掀開帳篷,易言隻是微微頓了頓便進去了。


    他能夠感受來自於身後那些火辣辣的目光,不光是身邊的雲帆,那些護衛的目光也集中在這裏。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暗自告誡自己:“曾經的易言已經死在了總督府裏的那棟屋子的黑暗裏,死在了昆明城外的墳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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