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空的腳踏在地上,但是卻感覺踩在雲端,一點也不安全。自他記事以來就是生活在羅宵,沒有幾次到過山下,更不要說現在這般亡命的逃離羅宵,在他的心中,根本就沒羅宵以外的世界,離開了羅宵他真不知道還能夠去哪裏。


    他是迷茫的,然而當他突然想要再施展法術之時,發現原本所會的法術都像是隱於迷霧之中了,再也無法明晰的釋放,原本記得非常清楚的法術咒語已經隻記得前一個音節,卻不記得後麵的一個音節,有些隻記得中間的一個音節,其他則是一片空白,就像曾經根本沒有學會過。


    他心中慌亂,不由的喊道:“我的法術,我的法術沒了。”


    易言轉身,用那雙眼空洞無神的眼睛看著他,方明空心中沒來由的生出一絲的恐懼,再一次的低聲說道:“法術沒有了,我沒有法術了。”


    “你難道不知道羅宵覆滅,你們的法術都會散去嗎?”易言問道,這個曾經在兩年前還無憂無慮的喊著自己去玩,自己不去便說自己膽小鬼的童子在兩年後的今天,發現自己自己法術沒了竟是這樣的驚慌失措。


    “三師兄說過,但是,但,怎麽會這麽快,怎麽真的會沒了……”


    方明空的聲音之中充滿了無助與彷徨,易言竟是在一刻想到:“修行人心誌若不堅定,一切的修為將如沙地建塔一樣,承受不起大風大雨。”


    “法術沒了不要緊,你還可以再修行啊,就當這隻是修行路上的經曆吧。”易言說道,他抬頭看了看天色,黑暗之中的風充斥著混亂與殺戮,那無處不在的煞氣對於羅宵的人來說就像是致命的毒藥。


    “可,可,可是,我的法術,怎麽就沒了,怎麽沒了呢……”方明空一臉的泣容,易言心中默默的歎了一口氣。旁邊的易安突然說道:“你不要怕,我也沒有法術啊,沒有法術也不怕,我媽媽說了,有理走遍天下也不怕。”


    易安的這些話方明空又怎麽會聽得下去,他嘴裏隻念叨著法術沒了法術沒了這一名話。


    易言可沒有空來開導他,隻得拖著他一隻手快步而去,行了大概數裏路,方明空略略的好轉一些,但是仍然走不快,易言又不太想帶著他飛騰於天空之中。


    就在之前,他的心中突然有一股冰涼之意往心裏鑽,他知道是有危險將至,而且走了這麽多的地,那種後背發涼的感覺如跗骨之蟲一般,不但沒有散去,反而更加的濃烈了。


    他知道這是有人盯上了自己,或許會是神殿中的人,又或者是一些仍然想奪自己身上攝魂魔眼的,甚至可能是蜀山派的人,他可沒有忘記自己殺了蜀山的人,蜀山的陰陽劍葫現在還在自己的手中。


    他突然停了下來,對著易安與方明空說道:“你們先行,我等會再追上你們。”


    易安隻是看著易言,嘴巴張了張,想要說些什麽,最後又沒有開口,她大概是能夠猜到的,因為在年前的逃亡路上,每每要被人追上之時,他都會讓易安先避開的。


    可是才走幾步,易言又突然叫住他們,他想了一想,說道:“現在這四周無處可藏身,藏也藏不住,不如不藏。”


    “那要怎麽辦。”易安問道。


    易言看著易安那仍然小巧卻已經顯露出堅毅的臉龐,問道:“你怕不怕。”


    易安搖頭,說道:“不怕。”


    “要是與妖怪或者魔道修士遇上了呢,怕嗎?”易言繼續問道。


    “不怕。”易安更是快速直接的回答著,易言不由的笑了,雖不知道到時易安遇上了那些不懷好意的修士是真的不怕還是假的不伯,但是就現在這份幹脆比起方明空來卻是強上許多,而且妹妹比方明空小幾歲。


    他心中再次的劃過念頭:“修行不在於修法術,而是在於修心。”


    易言心中想著這些,他的手伸出,食指上慢慢的燃起一點詭異的暗金光焰,暗金光焰在指尖跳動,慢慢凝煉化為一隻金色的烏龜,烏龜透著一股凶戾的氣息。


    “咄……”


    易言張嘴輕‘咄’一聲,然而小小的空間裏卻像是被他的喝破,易安隻覺得自周圍刹那之間狂風呼嘯,又似巨獸低吼,那一聲輕喝就像是在她的心中喊出,她的髒猛的一緊,一股自靈魂之中湧生的恐懼襲了上來,她以為自己將要死了,眼中看到一隻凶惡恐怖的烏龜咆哮著朝自己撲來。


    這一刻,若是不是易安堅信哥哥不會害自己的話,絕對是要尖叫躲避,然而盡管她相信易言,但是本能的恐懼會驅使著她要去躲避,但她終究沒有,那種窒息的凶戾恐怖將她淹沒。


    隻一瞬,就如萬年。易言一指點出,仿佛一指點開了天空。


    易安回過神來,心中湧生了一種莫名滋味,就像是石麵上的粗糙被磨去。


    “原來那就是死亡的感覺。”


    有許多事情,經曆過就會變淡了。生死之間的恐怖也是如此,但有些人則是會在那種恐怖之下變得崩塌,變得膽小怯弱了,那是他沒有承受住那份來自於生命死生邊緣湧生的饋贈。


    易言那一指點在了易安的眉心,此時易安的眉心之中則多了一點龜形烙印,散發著一種詭異而凶戾的氣息。


    這個氣息能讓別的修行人一時摸不清易安的底細,若是易安能夠做到遇上了修行人而不畏不懼,那麽在短時間內就不會有事。同時,剛剛那一下,易言也是為了看看易安能不能承受得起那生死邊緣徘徊一回的大恐怖,在易言的心中,每一次的生死徘徊都是一次脫胎換骨般的新生。他自己已經經曆過數次了,但是每一次的經曆仍然讓他有一種明悟與新生的感覺。


    易安的臉上依然有著劫後餘生的那種空幻,但是那種心誌崩塌的不安卻並沒有出現,他知道易安渡過了一劫。


    渡劫未必隻能是修行人,普通人也可渡劫。


    生死經曆,人生的大起落,親朋的逝去,這些都是心靈上的劫,隻有敢於直麵人生劫難的才能夠真正的成長起來,或許初時感覺不到什麽,但是在每一次都堅強的渡過,數次以後再回首,會發現曾經的自己是多麽的青澀,會發現曾經和自己並肩的人或許仍然原地踏步,此時正羨慕著自己,或許以前自己需要仰望的存在現在已經可以心平氣和的對他們說:“你好啊,我是……”


    “你拿著這個。”易言張口一噴,一隻蘊含著淡淡光華的石龜跳在他的掌心,遞給易安,說道:“這石龜專噬人神念,可吞法術,最是詭異難防。你若遇上了修行人隻管走自己的,要做到不畏不懼,若真有人要與你為難,你要做到先下手為強,憑此元神石龜若能應用得好,即使是法力高強之輩也會著了道。”


    易言這些時日以來,早已經將一縷元神融入了石龜之中,若是易安真的用了這石龜,那麽他肯定第一時間知道,並且還能夠通過那一縷元神驅動這石龜戰鬥,算是給易安最後的保障。


    易安接過石龜,再看著易言說道:“我知道了哥哥,你去吧,你要小心一些,我們還要去救阿行和姆媽呢。”


    這是易安表示關心與擔憂的一種方式,她明確的告訴易言他還有什麽事沒有做完,絕對不能死的。


    易言笑了,伸手摸著易安的頭說道:“放心,哥哥還有許多事要做,還要帶你去梵蒂岡玩呢。”


    易安同樣的笑著點頭,他們都知道後麵來了大敵,但是此時卻能夠笑出來,雖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做給彼此看的,無論是易言去迎接那即將到來的敵人還是易安繼續朝黑暗的前方行去,他們所要麵對的危險都是一樣。


    易安與方明空轉身離去,在離去之時方明空依然是茫然恐懼,他不想跟著易安走,想一直跟在易言的身邊,易言隻說了一句:後麵有人要來殺我了,你留在這裏可能被牽連到。然後他就立即跟著易安走了,失去法術的他心已經迷亂了。


    易言看到易安的背影消失在了前方的轉角處,他才轉身朝心中危險的方向而去,就在他踏上迎接危險聽路途之時,東方泛起了微白,一絲曙光破開了黎明的黑暗。


    在黑暗之中,隻要能夠堅定的前行,當曙光來臨時,會發現周圍的景色是那麽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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