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宵衣當然沒有下來,春謹然也隻是那麽一說。這種敏感時候,任何與他牽扯上關係的人都不會太好受,何況房頂上那人自己還有需要隱瞞的秘密,行事更要慎之又慎。


    “說跑就跑,哪有那麽容易啊,”春謹然幾不可聞地歎息,“但還是要謝謝你。然後我也要向你道歉,我沒想到你真的拿我當朋友了,還總在背後偷偷罵你腹誹你,雖然你這個人確實挺難相處,性格也古怪……算了不說了,總之從現在開始,咱倆就是兄弟!”


    “你已經說得不少了……”裴宵衣有點後悔過來了。雖然麵上看著淡然,但下定送春謹然一程的決心,在他這裏其實算是破釜沉舟的。回頭靳夫人問起來你剛才幹嘛去了,他該怎麽解釋?護送途中被人撞見,他又要怎麽撇清?這些問題都沒有答案。可他還是來了,就跟中邪了似的。結果人家還得一番掙紮之後才勉強接受,他究竟圖啥啊!


    “大裴。”


    “……”呃,是幻覺嗎,好像聽見了某些詭異的東西。


    “大裴。”下方窗口裏的人又重複一遍,然後頗為滿意,“以後我就這麽叫你,顯著親。”


    裴宵衣緊緊扒住房簷上的瓦片,陷入了是丟一片下去砸死對方還是幹脆丟一把讓對方灰飛煙滅的巨大掙紮。


    “你以後就叫我謹然。”春少俠命名完別人,也沒漏掉自己。


    裴宵衣忍住胸膛中的鼓動,保持有風度的微笑:“為什麽不是大春?”


    春謹然:“不好聽啊。”


    裴宵衣:“那就小春。”


    春謹然:“更難聽,像你隨從似的。”


    裴宵衣:“小春子。”


    春謹然:“就小春吧,挺好,真的。”


    裴宵衣:“嗯,我也這麽覺得,顯著親。”


    春謹然:“……大裴。”


    裴宵衣:“……幹嘛,小春?”


    春謹然:“我們的友誼會不會很短暫?”


    裴宵衣:“一個半時辰以後,就有分曉了。”


    春謹然:“我要是死了,咱倆的交情真就天長地久了。”


    裴宵衣:“死不成呢。”


    春謹然:“一天就得破裂八百回!”


    患難裏終於見了真情的二位少俠,在隔空互表心意後,總算開始談正事——


    “想好沒,時間不等人,要跑就趁早,不然等會兒天一亮,就算夏侯正南想放你,那些看熱鬧的人也不會給你機會。”


    “夏侯正南想放我?這怎麽可能!我不光指認他兒子是凶手,還當眾杠上他一點沒給留麵子。放我?把我挫骨揚灰還差不多。”


    “算我求你,一點點,你就分一點點推斷破案時的腦子在人情世故上,成嗎?”


    “……大裴,我不喜歡別人說我笨。”


    “尤其那個人說得還沒錯的時候。”


    “我恨你。”


    春謹然憂傷地扁扁嘴,但同時,也明白了裴宵衣的意思。


    他若是不走,破曉一到,凶手未知,他就是辦案不力,夏侯正南當然可以處罰甚至說他就是凶手,然後□□。但這樣的交代隻能勉強撐過麵子,玄妙派不會真的善罷甘休,眾江湖客也心裏明鏡似的,他春謹然就是個替死鬼,大家當麵不言,背地裏卻難免議論嘲諷;可他若是逃走,那就真成了畏罪潛逃,而且是在殺了聶雙後又企圖誣陷夏侯公子,簡直罪上加罪,罪大惡極,夏侯正南要做的就是發布江湖追殺令,然後,或許就沒有然後了。抓到他或者抓不到他,對於夏侯正南來講是無所謂的,抓到了,皆大歡喜,抓不到,也已“盡心盡力”,苦一師太再說不出什麽,江湖客們茶餘飯後的議論焦點也隻會是在春謹然,而非夏侯山莊。至於後半輩子隻能在藏頭縮尾中顛沛流離的春少俠,抱歉,不在夏侯老爺的考慮之列。


    “你說,”春謹然忽然問,“我把頭發剃光,還能好看嗎?”


    裴宵衣不明所以,但仍據實相告:“你該問的是還能不能看。”


    春謹然莞爾,然後淡淡道:“我不跑。”


    裴宵衣皺眉,並不認同這種擺明會送命的選擇:“跑了就還有機會,不跑,你就是城門失火被殃及的一條死魚。”


    “我不是凶手。”春謹然說。


    裴宵衣黑線:“我當然知道。”


    “但我一定要抓到凶手。”


    “……”


    “不,是一定會。”


    春謹然甩甩頭,讓烏七八糟的念頭連同糾結成亂麻的線索、事件、證人等等都從腦袋裏清空,然後做了幾個深呼吸,讓心情重新平靜下來。


    裴宵衣不再言語。他不認可春謹然的做法,卻不可思議地感覺到了對方的決心。那不是頑固的堅持或者執著,而是另外一種更特別的信念,他說不出來那究竟是什麽,隻知道這信念讓春謹然從裏到外都散發出一種特質,清澈而溫暖,柔軟而堅定,讓人情不自禁想靠近,想守護。


    那些人肯定也是這樣的感覺。腦袋裏源源不斷閃現的人影讓裴宵衣深深皺眉——作保的青風、房書路、杭明俊,願意帶他入山莊的白浪,跟他一起查案的定塵,雖然沒找到機會出聲卻肯定也願意支持他的祈萬貫,還有暗花樓裏偷著跟他說了一句話的少年,好像叫戈十七。


    采花賊?嗬嗬。這他媽是花魁!


    窗內已經開始重新思考的春少俠完全沒感受到屋頂上的波動,他的眼睛望著外麵漆黑的夜,心神卻沉浸在重捋事件脈絡的專注裏。聶雙,靳梨雲,夏侯賦。這個事件裏,相關者隻有三人。聶雙已經死亡,夏侯賦對小院會麵供認不諱,卻對殺人矢口否認,然後靳梨雲站出來,給夏侯賦做了時間證人。但夏侯賦的表情說明他對此是不知情的,不僅他,夏侯正南、苦一師太包括靳夫人,都不知情,也就是說作證是靳梨雲的自作主張。她的證詞讓夏侯賦的處境化被動為主動,讓自己的推斷全然被推翻,簡直就是一招製敵……所以,她也是現下困境的唯一突破口!


    靳梨雲的動機已經很清楚了,她喜歡夏侯賦,甚至可能因為這件事而讓夏侯賦的婚事泡湯,轉而對她負責。那麽接下來需要弄清楚的事,她究竟在這件事中扮演什麽角色。隻是做了個偽證嗎……


    不。


    春謹然忽地眯了下眼睛,自己最初被冤枉,第一時間站出來說最好還是二次勘驗的人就是她!


    那個時候已經開始布局了嗎?


    若真如此,她憑什麽認為自己能夠調查出夏侯賦,憑什麽斷定她就有機會在自己指認的時候挺身而出完成她計劃的“美人救英雄”?


    不是的,她並不能斷定,她也在賭,所以當自己準備去找夏侯正南被她攔住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懷疑夏侯賦並且去小院查過的她,心急得近乎簡單粗暴地拋出了全部——小院,夏侯賦,還有玉佩。現在想想,這線索也未免太豐富了。但同時這也表明,她當時就在現場!而且夏侯賦並不知情!因為當自己說出他和聶雙對話的時候,當自己告訴他這是聶雙的鬼魂告知的時候,夏侯賦是真的在害怕,若他知道現場還有靳梨雲這第三人,那麽第一反應就該是懷疑她泄密,而非驚恐!


    所以,靳梨雲在小院看完二人吵架之後,究竟做了什麽?與夏侯賦匯合聯手殺害聶雙?不可能。若是如此夏侯賦早就與她串供,甚至可能會供出她。那就是……她是偷偷跟夏侯賦回了聶雙房間,於暗處目睹了凶殺全過程。或者,如果夏侯賦說的是真的,爭吵後他就從小院離開回了自己房間……那殺害聶雙的很可能根本就是靳梨雲!


    明明盛夏,春謹然卻覺出一陣寒意。


    他不自覺抱緊胳膊,嗓子眼莫名發幹。


    “靳梨雲……”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重複著這個名字,“會是她殺的嗎……”


    “誰,誰殺的?”房頂忽然傳來詢問。


    春謹然猛地打了個激靈:“你怎麽還沒走?!”


    “我為什麽要走!”合著他默默相陪半天人家春神斷根本沒感覺到!


    “我不是那個意思,”春謹然連忙解釋,同時將本就低的聲音壓得更低,“這旁邊都住著人呢,你待得越久,越容易被發現,而且你那邊的兩個女人也不是吃素的,若是找不著你,必然也會起疑心。”


    “不夠你操心的。”裴宵衣歎口氣,難得耐心告知,“苦一師太跟那個玄妙小師妹根本沒回房,一直在佛堂裏念經呢,她們現在想睡也睡不著。至於我那邊,娘親和女兒要把屋頂吵翻了,沒工夫搭理閑人的。”


    “她們吵架了?”春謹然抓到重點,連忙問。


    “吵得還很凶,”裴宵衣道,“女兒自作主張,也難怪。”


    “她們不想和夏侯山莊聯姻嗎?”


    “那倒不是。靳夫人是個控製欲很強的女人,容不得有事情在她的掌控之外,所以她生氣的是靳梨雲的擅自行動。可惜,什麽娘什麽女兒,娘可怕,女兒也不是省油的燈。”


    “你談論起她們,就像在談論外人。”


    “不然呢,你是讓我感戴師恩,還是顧念同門之誼?”


    “……抱歉。”


    “沒關係。其實就算她們沒對我下毒,視我如幾出,我好像也無法對她們產生什麽深厚感情。人心是這世上最不可靠的,何必在遲早會消散的東西上浪費時間。”


    “……”


    “你是不是又想說我有病?”


    “為什麽說又……啊,你聽見了啊,就關窗戶的時候?那你還沒回答我,為啥一宿睡不著啊?”


    “……”


    因為大裴兄弟第二次拒絕回答了這個問題,所以小春神探決定讓他為這個案子獻計獻策以作彌補——


    “你說靳梨雲有沒有可能殺人?”


    裴宵衣皺眉:“為何這麽問?”


    “很順理成章啊,”春謹然講解道,“你看,她先是挺身而出說最好二次勘察現場和屍體,然後在我一直守口如瓶的時候以為案件沒有進展,直接找上我提供了夏侯賦在小院與聶雙會麵的完整對話、情景還有那塊玉佩證據,最後當我一口咬定夏侯賦是凶手時,她又適時出現給對方做了時間證人。怎麽看,這一連串的舉動都是事先計劃好的,一環扣一環,目的就是讓我指認夏侯賦,她再出麵將其救下,落下天大人情不說,還讓全江湖都知道了她已經委身夏侯賦,若再往下走,怕就是要逼夏侯山莊給她個名分了。這麽周密的局,難道是看見夏侯賦殺人後的臨時起意嗎?我不信。我總覺得她在更早的時候就計劃……”


    “慢著,”裴宵衣打斷他,“你說小院的對話還有玉佩是她告訴你的?”


    “對啊。”


    “然後你就相信了?還當成了致命證據在夏侯正南麵前侃侃而談?”


    “……”


    “你這顆頭裏裝的是草嗎!!!”


    “大裴,你聲音太高了……”


    “你這麽傻的死多少回都不算多!”


    “你再這樣我就要單方麵絕交了……”


    “她不會親手殺人的。”


    “我都和你……呃,你剛剛說什麽?”


    裴宵衣重重呼出一口氣,感覺沒那麽憋悶了,但又開始疲憊,也不知道是屋頂趴太久了還是跟某人對話太費內力:“我說,她不是那種會讓自己手上沾血的人,從小到大,她但凡想除掉誰,都隻會借刀殺人。”


    “你的意思是這次也是?”


    “如果你懷疑聶雙的死和她有關,那就朝著這個方向想吧。”


    “沒有一丁點兒她親自動手的可能?”


    “如果你信我,那就是沒有。”


    春謹然抿緊嘴唇。


    借刀殺人……


    如果是夏侯賦,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如果不是夏侯賦,山莊賓客百來號人,誰是那把刀?


    “大……”裴字還沒出口,春謹然便感覺到了不尋常,生生將後麵的字截住,側耳仔細去聽,屋頂上果然已經沒了聲響。


    正當他納悶兒之際,門口卻傳來聲音:“謹然。”


    春謹然回過身,隻見定塵走了進來。


    “查得如何?”定塵問道。


    “毫無進展。”春謹然苦笑,然後有些埋怨道,“你怎麽過來了。現在這種情況,你應該離我越遠越好。”


    “我跟師父講過之後才來的,放心吧。”


    “你和你師父說要過來幫我然後他就同意了?!”


    “我和師父說要過來監視你免得你跑掉然後他就同意了。”


    “圓真大師真是得道高僧。”


    “嗯。”


    春謹然哭笑不得,沒好氣道:“行了,我你也見著了,死不了也不會跑,現場你也見著了,還那樣,你就別在這裏浪費時間了,趕緊回去吧。”


    “其實我過來是想和你說件事。”定塵忽然正色道。


    春謹然的心不自覺提了起來:“什麽事?”


    定塵看著他,緩緩道:“我們當初查看現場時,你曾對著散落的紙堆和大片的墨跡推斷,聶雙是在寫字的時候被人從後麵出其不意地勒住,直至昏迷。”


    “是又如何?”


    “那就有個地方說不通。”


    “哪裏?”


    “夏侯賦若是在聶雙寫字時行凶,就一定看見了她寫的東西,為何不全部拿走,就算他看不出藏頭拆字詩的端倪,那那首明顯指向感情的詞總該看得懂,為什麽隻扯走了一半,這樣留下殘破的另一半豈不是更惹人注目?”


    “或許他一時情急……”


    “行凶後用那麽長時間布置現場打鬥假象的人,卻在這裏一時情急疏忽了?”


    “……”


    “謹然,”定塵沉吟片刻,聲音忽然低了下去,“你有沒有想過,夏侯賦可能……真被冤枉了?”


    春謹然怔住:“你是說,有人故意栽贓他?”


    “不排除這個可能,因為證據太多也太明顯了,”定塵說到這裏,緩了一口氣,“可惜,栽贓之人沒明白一個道理,過猶不及,有時候做得太多,便會出錯。”


    “那這栽贓之人究竟是誰,是他殺了聶雙?”


    定塵歎口氣,輕輕搖頭:“我不知道他是誰,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凶手,但他一定是個與夏侯賦或者夏侯家有仇的人,而且非常清楚聶雙和夏侯賦的關係,甚至,目睹了他們的爭吵。”


    春謹然沉默。


    良久。


    他發現自懷疑上夏侯賦以來,他全部的推斷和搜證都是建立在“夏侯賦是凶手”這個基礎上的,他的想法和行動都以此為導向,而目的又是為了更加印證這個結果,仿佛一個循環。即便後期懷疑過靳梨雲,可當裴宵衣說靳梨雲隻會借刀殺人之後,這個懷疑又不了了之了。因為他想當然地覺得這刀要麽是夏侯賦,要麽是山莊裏隨便誰,若是前者,事情回到原點,若是後者,那嫌疑人太多了,根本查不下去。


    可現在,當他跳出“夏侯賦是凶手”的既定怪圈再去回顧凶手,才發現那個最初的也是最基本的判斷,在後期幾乎要被他忽略了——熟人。不管是主動殺人,還是被靳梨雲當成了刀,這個行凶者都隻能是聶雙的熟人!一個既認識靳梨雲又可以輕鬆殺掉聶雙還能在栽贓夏侯賦這件事中獲益的熟人!


    去他娘的百十來號賓客!


    這件事裏從頭到尾都隻有三個人!如果靳梨雲是幕後主使,夏侯賦是無辜被坑,那殺害聶雙的……


    春謹然猛然跑到床前,翻開屍體的手掌!


    果不其然。


    全身的力氣仿佛被一瞬間抽走,春謹然癱坐到地上,有些恍惚。


    “發現什麽了?”定塵見他這模樣,連忙擔憂詢問。


    “沒事,”春謹然扯出個勉強的笑,“小師父,你能幫我去和夏侯莊主說一聲嗎,就說麻煩他把賓客們再召集到正廳。”


    定塵微微蹙眉,卻最終沒問任何緣由:“行。”


    目送定塵離開,春謹然深吸口氣,起身來到窗邊:“人都走了,別藏了。”


    沒一會兒,上麵傳來極細小的瓦片觸碰聲,然後就聽裴宵衣道:“天快亮了。”


    春謹然緩緩微笑,可惜與往常不同,喜悅並沒有到眼睛:“大裴,我抓到凶手了。”


    出乎意料,房頂上隻有沉默。


    春謹然問:“你不想知道是誰嗎?”


    又是半晌安靜,然後才傳來裴宵衣的聲音:“我隻想知道你這次能不能把凶手釘死在棺材板上。”


    春謹然苦笑:“不知道。”


    “不知道?”裴宵衣黑線,“你已經被反咬過一回了,再來第二次,可能就真沒命了。”


    “凶手八成是沒辦法反咬我了。”春謹然口氣裏滿是自嘲,“算了,反正我查到的是什麽,就說什麽,至於聽者信不信,就看老天爺了。”


    “老天爺很忙。”裴宵衣也不知道自己生氣個什麽勁兒,但就是煩躁。


    “那你不忙吧?”春謹然忽然問。


    “什麽意思?”裴宵衣皺眉,沒懂。


    春謹然嘿嘿一笑:“不忙就露個臉吧,萬一等會兒我死了,也留個念想。”


    裴宵衣:“你不會死的。”


    春謹然:“那可說不好。”


    裴宵衣:“不是還要去正廳嗎,到時候就能看見我了。”


    春謹然:“那不一樣,我就想現在看你。”


    裴宵衣:“毫無意義。”


    春謹然:“有沒有意義我說的算!”


    裴宵衣:“……”


    春謹然:“大裴——”


    房頂上一聲無奈歎息。


    春謹然得意一笑,探出頭往上看。


    很快,一個腦袋從屋簷處緩緩蹭了出來。


    春謹然:“……”


    裴宵衣:“我說了毫無意義。”


    春謹然:“誰他媽知道你蒙著麵啊!!!”


    裴宵衣:“其實我是先用煙灰把臉塗黑然後再蒙上的。”


    春謹然:“……”


    裴宵衣:“小心駛得萬年船。”


    春謹然:“那你現在可以劃走了嗎,用不用我送幾朵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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