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從郡守府中出來,眸子中就帶著點陰暗。


    他十七八歲年紀,生的唇紅齒白,目似晨星,此時穿著錦袍,頭戴金冠,腰懸長劍,儼然一副濁世佳公子的賣相。


    “公子可是要去醉江樓?小的給您備馬!”


    幾個門子當即殷勤侍奉著,又給牽來一匹神駿的白馬,安上馬鞍,這馬鞍也是不凡,陽光下閃爍著,竟似以銀箔打造一般。


    “是啊……有幾個好友,約了詩會……”


    往常,作為太守之子,李裕一直都是意氣風發,但現在,卻是隨口答應著,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駕!”


    上了馬之後,卻還是在想著剛才經過父親書房,所聽到的話:


    “楚鳳郡之大弊有二,一乃世家阡陌連綿,陰蓄甲士,二乃神祗插手人世……諸多世家當中,猶以郡望王家最重!”


    “本太守已決意動手,此家二月初二,也必有反噬……”


    ……


    眼見著自家父親就要與本地郡望交鋒,動輒便是抄家滅族的大禍,自然不能讓他無動於衷。


    “或許……在世人眼中,我就是一個好酒好詩,自娛自樂的紈絝子吧?”


    李裕想著,嘴角就不由浮現出一絲苦笑。


    雖然心急如焚,但這不能表露半點,甚至,沒有正當理由,連今天的正常詩會都不能推辭了,以免被發現破綻。


    “李公子,您快請!快請!張家公子、還有謝家公子,已經在二樓雅座等候了……”


    到了醉江樓,小二與掌櫃俱是認得這個貴客、稀客,當即殷勤侍奉,唯恐招待不周,給迎上二樓。


    這醉江樓臨江而建,二樓視野開闊,就可看得大江波濤之景,令人心神一清。


    “哈哈……李兄可是來晚了,該當罰酒三杯!”


    幾名穿著青衫的青年見到李裕,眼前就是一亮,笑道。


    “小弟今日不勝酒力,還是賦詩一首,以賠罪吧!”


    要是平時,大可喝得大醉,但現在李裕滿腹心事,怎麽敢托大?當即連連搖手。


    “好……李兄詩才,我等皆是佩服的,今日就等李兄大作!”


    幾個喧囂著,李裕卻是暗自苦笑,他現在,又哪裏還有什麽詩來?


    “鮮葩映林薄,遊鱗戲清渠。臨川欣投釣,得意豈在魚!”


    正自冥思苦想間,就聽靠著欄杆一桌,坐了一個道人,望著滔滔江水,悠然長吟。


    其氣清清,其聲珠玉,詩詞更是上佳,帶著修道的悠然之意,令李裕不由呆了。


    當下告罪一聲出來,上前幾步,見著這道人也不過十五六年紀,卻麵如冠玉,肌膚晶瑩,戴著竹冠,隻是端坐,自然就有一股淡泊之氣縈繞,知道必是內煉有成之輩,不敢怠慢,抱拳道:“在下李裕,見過道長,敢問道長道號?……適才聽得道長之詩,卻是頗得三味,還想請教……”


    “不敢,貧道無極,適才不過有感而發,自娛罷了,貽笑大方……”


    這無極道人,自然是吳明所扮,這時就笑著:“這位公子若是有興,不妨坐下,與小道共飲兩杯薄酒……”


    “如此,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李裕本來想走,但不知怎麽,一股力量,就讓他坐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酒極清冽,桌上的也是素點。


    此世的道人,甚至梵門,都沒有要強求吃葷的習俗。


    李裕用了幾筷,又望著江水,想到大江東去,歲月流觴,自己家族卻旦夕之間,都不得保全,一種悲哀,就頓時將他充滿,令他不由長歎一聲。


    “公子長歎,似有煩心之事!”


    吳明淡然一笑:“而我觀公子印堂發黑,帶著紅色,怕是不日就有著血光之災啊!”


    他說這話時,就壓低了語氣。


    “你說什麽?”


    而李裕聽到這話,也是大驚,差點就直接跳了起來:“一派胡言!”


    隻是縱然嗬斥,同樣壓低嗓子,明顯不想讓其它人聽得。


    “嘿嘿……貧道素會看相,還知道公子你這血光刀兵之災,不在自身,唯在家族爾!”


    吳明嗬嗬笑道。


    這話聽在李裕耳朵當中,卻是直如驚雷落下,良久才道:“你這道人,還算有些門道……”


    若是普通卜算之人,張口嚇人,那還不算什麽,但能說到刀兵之災,又與家族有關,就實在令他膽戰心驚。


    不由問道:“道長既然能看出,不知可有法消解?”


    “消解?此乃人道業力所至,難!難!!難啊!!!”


    吳明幽然一歎,連道三個難字。


    李裕卻仿佛抓到了一線希望,連忙道:“我乃太守之子,必然會重重報答你的……”


    “既然這樣,那貧道也就勉為其難好了……”


    吳明伸手入袖,摸出一塊蟠龍玉佩,放在桌上。


    “這是……”


    李裕拿起,他有著家學見識,第一眼,隻覺這玉普普通通,隻是一般,但再看下去,卻又覺得這蟠龍自有一股韻味,竟然令他頗為愛不釋手。


    “李公子……你要知道,天道不可改,大勢不可違……”


    與此同時,吳明的聲音,卻是還在他耳邊圍繞:“……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貧道這個寶貝,公子若帶上,隻可一時防身,要想改變這大命,還得你自身努力啊……”


    “並且,天道有來有還,你想拿走這玉,非得留下什麽來……嘿嘿……”


    “你要銀錢?需要多少?”


    李裕聽到這裏,又有些遲疑,懷疑遇到騙子神棍了。


    “這個……就看李公子你,自己願意出多少了,貧道先將話說在這裏,不論你出多少,我們兩個,便是錢貨兩清,再無糾葛了……”


    吳明搖頭晃腦,又呲溜一口,喝了一杯酒,悠然道。


    聽得此言,李裕心頭的不安之感愈發濃重,但又瞥了眼手中的玉佩——自從拿起此物之後,他就舍不得放手,心裏更有一種滿足的感覺,仿佛一直饑渴的人,終於吃到了東西一般。


    ‘罷了……左右就當花錢買了個玩物!’


    這時,玉佩上閃過的一絲青光,令李裕終於不再猶豫,伸手入懷,掏出十片金葉子,放在桌上:“這裏有十兩金子,可算足夠?”


    這金葉子一片一兩,十片正好就是十兩。


    並且,雖然官方規定金銀比例是一兌十,但金價騰貴,這十兩金子,幾乎可換得一百幾十兩紋銀!放到哪裏都是不小一筆了。


    “正好!正好!”


    吳明深深看了對方一眼,大笑三聲,將金葉子攬入懷中,瀟灑而去。


    “李公子……剛才那個道士和你說什麽了?”


    回到座位的李裕猶有些恍恍惚惚的:“沒什麽……賣了個玩物給我而已……”


    “成了!受龍氣所激,本身氣運已經勃發!”


    外出的吳明,眸子中也是幽光一閃。


    龍氣從本質上說,隻是一個引子,還需要本身有著足夠氣運才可。


    這李裕就符合條件,無論身份地位,都有著氣運支持,現在又從臣格提拔到了主格——更通俗來說,就是激發了野心!


    有沒有野心,這一點很重要!


    放在平時,有著朝廷大義壓著,一個郡守最多隻能掌握數千廂兵,但若有了野心,準備自立乃至造反,刹那間便可招募數萬兵馬!


    “該做的已經做了,其它的,唯看演化而已……”


    巷子角落內,吳明脫去道裝,換回原本裝扮:“接下來,就是靜待龍門之會了……”


    ……


    “公子今日回來得真早!”


    郡守府的門子見到李裕回來,都是驚訝道。


    “唔!將馬喂好!”


    李裕支吾著,心不在焉,有著吳明的打擾,這醉江樓的詩會,就草草而散了。


    他一路回來,看著郡城之景,卻是心潮起伏。


    如此郡城,如此美景,的確不該讓給王家!


    而要他獻出身家性命,任憑宰割,更是萬萬不許!


    回到府裏,立即就計較起來:“我父實際掌握,隻有衙門快班,數百號人……王家私蓄的奴仆都比這多,若是真的兩家交鋒,關鍵就要看郡尉的了,他掌握兩千郡兵,不論倒向哪一方,都是大事可成!”


    想到這郡尉捉摸不定的態度,李裕就是有些頭疼,此時兩個丫鬟走過,見著李裕,都是驚喜道:“公子你可回來了,二小姐找你,已經等了半日了!”


    “是小妹啊……”


    李裕這個小妹,乃是家中幺女,迫得父兄喜愛,一絲微笑就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來。


    忽然間,一個念頭,卻是似閃電般,在腦海中閃過:‘那個郡尉,似乎也有一女,極得寵愛……上次中秋園會,與我還有著一麵之緣……’


    實際上,那女倒也頗為仰慕士子文采風流,這裏麵就有著文章可做。


    雖然行事有些卑劣,但都生死關頭了,還顧得上這些?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通過此女,與郡尉拉上門路!


    “咦?”


    這時,又是一聲驚疑傳來。


    “是徐供奉啊,有事麽?”


    李裕不滿地一瞥,就見到一個門客站在路邊行禮,不由奇道。


    這人,似乎有點本事,父親也就出銀子養著,但不見大用。


    “不!不!無事……”


    徐先生連忙說著,等到李裕離開之後,望著背影,眸子卻是被驚疑不定之色充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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