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經過,便是這樣。”


    這夜不能安眠的人還有很多。


    王昱,就在上次的書房之內,硬著頭皮對王肅稟告著:“我家在郡守府的人,已經暗中傳來消息,郡守卻是直接批了,主犯戮屍,兩個從犯,也要杖八十,流三千裏!”


    “李震本來便要與我家為難,遇到此事,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此時吾已經知曉,你下去吧!”


    王肅揮揮手,讓王昱行禮退出。


    直到出了房門,王昱才長出口氣,喃喃著:“想不到……”


    的確是想不到,之前,不過下人自作主張,示意縣裏周家暗中做這事,不能成,還可以理解。


    但這次,卻是王肅有命,幾大供奉執事聯手,卻落成這個下場,這實在令他驚詫!


    “難道吳晴那女的鳳格氣運?如此之強?但隻要大勢在我,還是無懼!”


    王昱握緊拳頭,眸光中有著火熱。


    地脈水脈,乃是靈氣匯聚,因而有著龍氣。


    整個楚鳳郡,王中乃是城隍,可略微影響地龍。


    而怒龍江水脈,卻是水龍!


    這次龍門之會,若能獨占鼇頭,他必要放出白蛟,了結這百年的因果!


    一切都早有計劃安排,據說還是老祖宗王中所定。


    白蛟當年有著罪孽,因此鎮壓之,卻也慢慢洗清,這次放出,一是順應天命,第二就是免除仇怨。


    得了王家之助,白蛟自然不能再向王家複仇。


    而收回鎮壓白蛟的氣運,因果兩清之後,王中必可真正坐穩城隍大位,默運地氣。


    再加上水脈龍氣之助,便是陰陽合一,可得大運!甚至足以影響陽世,楚鳳一郡的歸屬,乃至奠定一鎮節度使的根基!


    若是成功割據,那真是威福自用,一個區區的吳晴,又算得了什麽?


    而在這之前,自然任何人都不得阻撓!


    “吳明……自然更加不行!”王昱的眸子中,就似有野心之火飛出。


    砰!


    這時候,背後傳來一聲悶響,不僅打斷思路,更令王昱一個激靈,不敢久待,快步而走。


    “豎子!”


    等到王昱離開之後,王肅麵上終於失去了雍容,化為一絲猙獰。


    一個品質上乘,潔白如玉的鎮紙,就被甩在地上,立成粉碎。


    “還有那個展鴻昭,也是廢物!”


    王肅咬著牙,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這幾個字來。


    計劃失敗,幾個底下人手損失,還算不得什麽,但展鴻昭與神婆的失陷,卻是令他有些心頭滴血。


    神婆精通魘鎮之法,已經修煉到了能白日作祟,鎮壓武者的地步,極其難得,暗中為王府做了不少事。


    而要培養她到如此階位,王家也是支出不少,光這就足夠肉疼了。


    更關鍵的,卻是展鴻昭!


    武道宗師,整個楚鳳郡,也沒有幾個!


    當初,為了拉攏此人,先是暗中陷害其兄,再光明正大地施以援手,將其兄,還有幾個江湖兄弟從死牢中撈出,送田送人,贈以重金,著實費了不少心思,才收得此人死力。


    目的,便是為了在事變之時,以其為奇兵,行荊軻刺秦之舉!


    有著王家配合,又是宗師出手,便是刺殺郡守李震,都有五成把握!


    誰能想到,區區一個小任務,就會失手,並且不僅失手,甚至還身死呢?


    而現在,隨著此人一死,許多計劃立即泡湯,重新製定的繁瑣,足以令王肅都為之頭疼不已。


    “此子!我必殺之!”


    王肅麵色猙獰,憤然賭咒。


    ……


    王家如何的反應,吳明根本懶得去管。


    修整了一夜之後,第二日,他便帶著吳鐵虎,施施然來到龍門峽穀。


    一入峽穀,隻見兩岸峰巒聳立,絕壁摩天,高聳入雲,峰峰相對,形若一扇扇鐵門,雄奇壯觀,又有翠竹垂蘿,搖曳多姿。


    沿著一道三百多餘級的石階逐步往上,視野便漸漸開闊,伴隨著耳邊傳來的轟然大響,一座雄偉的大壩全貌就浮現在吳明眼前。


    這大壩依峽而立,高八丈、寬七丈,厚度也有三丈,如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又如五嶽泰山,巍峨矗立,似亙古長存,帶著堅不可摧的味道。


    奔騰呼嘯的怒龍江水,原本經過峽穀,顯得更為激蕩,卻又在巨壩前盡數折戟沉沙,化為和緩的水流,滋潤下遊三百裏之田地。


    在水壩上遊,卻又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湖泊,湖水碧澄透綠,清可見底,色若翡翠,明如琉璃,兩岸又有奇石成林,蔚為壯觀,更是美景。


    每到夏日,前來遊玩的士子數不勝數,更有一詩描述匹練般瀑布的壯麗:


    豁開青冥顛,寫出萬丈泉。如裁一條素,白日懸秋天。


    “壯哉!有此一功,王家的確應該得其福澤……”


    吳明悠然一歎,見著此時遊人稀少,正是清靜孤寂之時,便慢慢走著,沉吟不斷:“自古地有地龍,水有水龍,這條怒龍江,也是龍脈啊……”


    水壩邊上,還有一座祠堂,堂前立著一塊石碑。


    石碑之上青苔連綿,可見歲月斑駁之痕跡,但字跡還依稀可辨:


    “泰定三年春,王宏安謫守楚鳳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具興……秋八月,怒龍肆虐,公遂登龍門,視於峽口,盤桓良久,曰:‘此為怒龍正衝之要,正可圖也,雖極憚傷億萬之民力,但為後世子孫計,吾為也!’。……遂發丁夫以萬記,匠八百人,辦糯米石漿六百餘石,逾年而功告成,怒龍為之歇,渠水蕩蕩於田畝,功莫大焉……民圖一報,無所措施,乃為立祠,惟旦久瞻仰,而伸敬焉……”


    以吳明天眼觀之,這石碑上,絲絲白氣匯聚,又形成五色,蔚然如吉雲,絲絲垂下——這便是功德之氣。


    “並且……此碑還隻是副碑!真正的功德碑,乃是在……”


    尋著這功德氣的渠道,吳明登高遠望,就見碧綠的湖水之下,幽深而不止幾許的萬頃波濤當中,一塊數丈高,通體黝黑的石碑就傲然挺立,上麵的文字一個個放著金光:


    “郡守王中,奉命誅殺水妖,鎮蛟龍在此!”


    吳明一字字讀著,當真心神動搖:


    “好威風!好煞氣!這郡守王中,恐怕不僅僅是一個太守這麽簡單啊……大神通者?不像!若是就不會身死,甚至死後連城隍都坐不穩……恐怕乃是身負天命大運,應星辰而生的大貴命格,卻被盡數用來鎮壓蛟龍……嘿嘿……當時的皇帝,還有朝廷諸公,當真好手段!”


    咕嚕!咕嚕!


    似乎是靈眼窺探,驚動了某物。


    湖麵就微微泛著氣泡,傾刻,一波波風浪卷起,形成漩渦。


    一聲悠久而長遠的龍吟,自石碑之下傳來,令吳明身上大震。


    “這是……”


    吳明睜大雙眼,靈眼神通盡數加持,目力所及,似穿透幽冥,就見得石碑之下,隱隱現出白光。


    而在白光之中,又有一條玉色蛟龍,獨角魚須,蛇身兩爪,身上纏了重重鎖鏈,正奮力嘶吼著。


    甚至,在此蛟背後,還有一片殘破的靈地,似是水府,破敗不堪,隱隱還可見得一匾,上書‘河伯水宮’四個大字。


    “我去……”


    吳明捂著嘴,驚詫無比:“這……連河伯行宮都有,並且後代都可修煉成蛟,王中當年鎮壓的,到底是水妖,還是河伯水龍啊?”


    便在這時,那塊水底的巨碑之上,各個大字皆金光大放。


    一層金色鎮壓而下,刹那間,將蛟龍、水宮場景盡皆淹沒。


    甚至,就是在湖麵,也似有著一股無形的巨力撫過,令水麵平滑如鏡,之前的漩渦風浪,好似夢幻。


    吳明默然看著,良久之後,才長出口氣:“這裏麵的水,當真深得很呐!”


    剛才所見巨碑,顯然便是白蛟的封禁了。


    觀察所得,卻是以大氣運為基,又加以層層咒法封印,才能力壓蛟龍,鎮壓水脈。


    而蛟龍每次掙紮,都會令咒印鎖鏈破碎,因此就需要補充。


    “隻是……這道法,似乎不止鎮壓蛟龍,還是互相牽製之局,連這氣運也一並鎮壓了……”


    回想起剛才所見,吳明就有些凜然:“這是二龍相爭的格局!從此,不論白蛟還是王中的龍氣就互相消耗,誰也無法騰飛!”


    “一旦封印解除,不僅白蛟脫困,甚至這份王中的氣運,也會脫得枷鎖……若是主持解封的還是他本身血裔的話,這好處還會得到更大……”


    吳明眼中波光不斷流轉。


    龍脈、龍氣、蛟龍、城隍、氣運……


    一樁樁,一件件,形成細密的線索,從而令他不僅看到了百年之前掩蓋在史實下的明爭暗鬥,更看到了此時王家的野心!


    “難怪王昱要不惜一切,爭奪這龍門之會鼇頭的位置,原來還是為了這個……”


    沉吟良久之後,吳明卻是一笑。


    既然讓他發現了,那王家還想得到好處?


    “少爺,天色已晚,我們是否回去?”


    吳鐵虎上前,見著自家少爺望了良久的湖水,不由問著。


    “不了!我今夜,要在此住一晚,你去準備!”


    吳明轉過身,似有智珠在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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