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稍微往前。


    就在白蛟成功登臨河伯之位,更擊傷城隍的時候,府城之內,也是風雲突變。


    郡兵營內,李裕見著眾校尉群情激湧,有著挾裹上司之意,再看到刑巨冰冷的目光注視過來,心裏就是一寒。


    “肅靜!”


    這時候,刑巨身邊的一名親兵,立即以刀柄擊地,沉聲喝道。


    “若本官要依命而行,你等又待如何?”


    刑巨眯著眼睛,就是問著。


    “大人!”


    第一個開口的衛將大急,又見著支持自己的人甚多,所謂法不責眾,就有恃無恐道:“為何要做此親者痛?仇者快之事?當今大爭之事,唯有投靠明主,方可保全自身家族,乃至封妻蔭子,恕標下直言,郡守李震,卻非可靠之人!”


    伴隨著話語,外麵營帳一陣騷亂,隱隱有著甲胄拖地之聲包裹而來。


    “哦,那在你看來,何人才是明主呢?”


    刑巨麵無表情,繼續問著。


    “當然是郡望王公了!”


    這衛將回答得毫不猶豫,更是一拍手,兩排甲士就洶湧而入:“大人還是順應天命的好!”


    “果然反心不加掩蓋了!”刑巨大聲道:“的確是該當順應天命,給我殺!”


    嗆!


    長刀出鞘,一顆人頭就飛起。


    那衛將的頭顱在地上滾了幾滾,瞪大雙眼,猶自不能置信。


    滿堂校尉,幾乎都被這變故驚呆了,默默做不得聲。


    “來啊……將這些人,全部拿下!”


    殺了衛將之後,刑巨卻是冷喝著。


    “諾!”


    眾多甲士上前,立即將之前出聲,支援這衛將的校尉抓起。


    這時候,這些校尉俱是麵如死灰,才發現衝進來的並非預備的親信,反而是刑巨的手下!


    “來人!傳我號令,將這首級傳示各營,有騷動者格殺勿論!”


    刑巨發號施令,臉上就有著凜然之色。


    此令一下,立即就有士卒抱了頭出去,外麵喧嘩隱隱,帶著喊殺聲,令李裕一個激靈。


    “哈哈……來,賢婿稍等,待殺平不服,我立即出兵去救親家!”


    刑巨哈哈大笑,麵上桀驁之色一閃。


    而李裕電光火石之間,卻是明白了過來:‘此人威福自用,視兵權為自家之物,王家如此滲透,自然犯了大忌!’


    並且,李家乃是書香門第,縱然得了一郡,說不得也隻能更加倚重刑巨。


    但若王家上位,第一件事便是要去了刑巨的兵權,說不得還要刀斧加身,因此,做出這個選擇,卻是情理之中。


    雖心裏這麽想著,但李裕好歹曆練出來了,當即就是跪下,一臉的感激涕零:“多謝嶽父大人救命之恩!”


    見此,刑巨眼裏光芒一閃,又是哈哈大笑。


    ……


    郡守府外圍。


    此時的攻防,也是進入了最為白熱化的階段。


    “怎麽回事?內應呢?為何還不開門?”


    王肅見著自己的人一波波衝上,又被箭雨、亂槍刺下,倒在郡守府門牆之前,臉上就是大急。


    “李震早有準備,先是殺了我們的幾個暗子,震懾諸人……又打亂排班,互相監督,一時攻之不下!”


    旁邊一名青衫文士,似是謀主的人,就說著。


    “等不得了……”


    王肅抬起頭,看著天色。


    剛才一陣暴雨,這時雨過天晴,陽光灑落,他心裏卻是有著一種不好的預感:“去調攻城器械來!傳命下去,誰能攻破此府,立即賞銀千兩!”


    底下私兵,立即大勝應和,士氣一震,紛紛衝上。


    而王肅看著,卻是又將文士叫到身前:“你下去準備火油等物,實在不行,便一把火將這裏燒了!”


    “什麽?”


    這謀主倒退兩步,驚駭無比,不說這郡守府內的戶籍、田畝文書都對統治極為重要,就是活活燒死一郡太守,這也未免太過驚世駭俗了吧?


    便是節度使桀驁,諸侯崛起,也不過驅逐原本官吏,最多賜下白綾毒酒,謂之‘不以刀斧加身,不見血死’。


    但現在,將郡守與太守府一起燒成灰燼?


    “這實在太過……恐怕仕林輿論上……”謀主就遲疑說著。


    “實在等不得了……”


    王肅眼中似有著血絲,抓著文士的胳膊,“立即去辦!”


    這殺氣與冷色,令文士心裏一驚,知道再有忤逆,當即就有殺身之禍,隻能答道:“是!”


    正想下去,一名家將飛奔而來,在王肅前跪下:“家主……大事不好,片刻之前傳來消息,龍門大會事敗……同時,家族宗廟裏麵,幾個神主牌位也是……倒了……”


    這驚天消息,令王肅一陣頭暈目眩:“那……王昱,吾兒在哪裏?”


    “不知下落……”


    家將還未說完,另外一騎卻是快馬而來,匆忙在王肅麵前稟告道:“郡兵大變……我們的人都被殺了,現在正在肅清,即將出營,指揮使是刑巨,李裕也在身邊……”


    噗!


    王肅聽著,一張口,想說些什麽,鮮血卻是直噴而出。


    若說聽到前麵消息,他還有著破釜沉舟,直接攻下郡守府打算的話,現在卻是什麽念頭都沒有了。


    “家主……若等到刑巨彈壓完了郡兵趕來,立即便是大禍臨頭啊!”


    文士聽了大驚,連忙道:“當此之際,還是速速遠走為上!”


    “李裕小兒,老夫便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啊……”


    王肅指天大罵,麵目猙獰。


    郡望之家,怎麽是說搬就搬的,不說族人與收藏的金銀,最根本的田產,卻是完全無法遷走。


    若無這個根基,縱然將族人盡數遷移了,家業也隻會漸漸衰敗下去。


    “不!我家有著城隍守護,陰德綿長,又有大計……考慮周全,百年謀劃,為何至於如此田地?”


    王肅咬著牙,兩行老淚卻是直流而下。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走吧!”


    文士卻是急了。


    “我不走!”


    王肅到底非常人,悲憤過後,卻是冷靜下來。


    “早在事前,為防萬一,我家老母與幾個幼子,還有一些宗族嫡係,都被秘密安置在城外,此時正好發出信號,通知他們速速離開,避禍遠走!”


    “老夫卻要留在這裏,為他們吸引注意……”


    王肅說著,牙縫中就抽著冷氣:“並且……老夫就是死了,也要拉上李震陪葬!”


    嗚嗚!


    便在此時,嘹亮的軍號聲傳來,似是死神的腳步,越發迫近。


    “走吧!”


    王肅揮揮手,當即就有幾個心腹家將,虎目含淚,帶著幾個重要人物,叩首而別。


    一支小小的馬隊,飛快從城門離開,旋即聞訊趕來的郡兵,立即接手了城防,開始封鎖全城,鎮壓餘孽。


    一場慘烈的巷戰,立即在郡守府之前展開……


    平安五年,二月初二。


    郡望王家造反,攻打郡守府,欲控製郡城。


    刑巨發兵鎮壓,王家兵卒大敗,死傷無數,家主王肅當場陣亡,李震也是重傷,若晚一步,便是十死無生之局。


    事後,李裕以代理郡丞的身份,代父主事,先是將王家滿門下獄,又抄了大宅,獲得金銀田畝無數。


    並且,一口氣免掉了楚鳳郡之下,四個與王家走得頗近的縣令職務。


    雖然小有騷亂,但郡兵立即出馬,轉瞬平之。


    憑借著這雷霆處置的手段,到了月中,整個楚鳳郡秩序便恢複了正常,隻是又似有著一些不同。


    ……


    數百騎兵,在曠野上疾馳,帶起陣陣沙塵,如同巨龍一般,來到楚鳳郡邊界之外。


    當先的首領一揮手,這批騎兵頓時停下,不說動作如一,也是令行禁止,可見不凡。


    “小姐?”


    數騎上了一個小小的山坡,就見著一名穿著儒衫,作文士打扮,騎著紅色駿馬,英姿勃發的女子,望著楚鳳郡方向,注目良久,又化為一聲喟然長歎: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若是吳晴在此,必然會認得,這位女將,赫然是她的閨中密友,之前準備托孤,又在霸下橋上,見過吳明一麵的少女。


    隻是此時,這女子哪裏還有一絲柔弱之態?


    坐騎不斷嘶鳴,神駿非凡,乃是名馬‘赤鴻飛電’,據傳有著一絲天馬之血統,名貴非常。


    而這女子淡然處之其上,自然而然便有一股運籌於帷幄之中,決斷於千裏之外的超凡氣質。


    “王家真乃廢物!”


    男裝文士打扮的少女歎息一聲:“傳令下去,我們撤軍!”


    “諾!”


    幾騎立即退下,少女轉過身,臉上卻終於浮現出一絲苦笑。


    原本,王家乃是郡望,又暗謀良久,無論怎樣都應該拖延一段時日,甚至兩虎相爭,兵連禍結,經年累月,也是有著可能。


    那時候,自己自然可以從容調遣大軍,一舉而下,建立無雙之名望。


    但現在,卻是被飛快平定,不說鐵板一塊,卻也沒有多少破綻好取,強打硬攻,卻是兩邊都未做好準備。


    “此事有著可疑,當派人查之!”


    少女揉揉秀眉,玉容上終於浮現出一絲疲倦之色:“回去之後,勢必還要受到大兄刁難,非得先綢繆不可……女子主事,何其難也……”


    卻是想到這次無功而返,回去之後將要受到的責難,還有種種如‘牝雞司晨’一般的指責,又是浮現出一絲煞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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