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這青天白日的……嗬嗬……”


    老漁夫幹笑著,額頭滴下冷汗,終於知道哪裏不對了。


    他見過不少乘客,遇到這場麵,不是義憤填膺,就是嚇得屁滾尿流,至不濟麵上慷慨激昂,手心也會微微顫抖,而這個客官卻太平靜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豐富的人生閱曆,讓老漁夫立即知曉了不對,可惜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白日見鬼,不是也很平常麽?”


    吳明將機關章魚往水裏一推,旋即閉目不動,似是坐以待斃。


    “啊!”


    但後麵,一名漁夫慘叫一聲,忽然間被一隻金屬觸手拖入水中,頃刻間就有血水冒出。


    哐當!


    旋即,另外一隻小舟破開大洞,上麵的漁夫連慘叫都未發出就筆直下沉,隻有一串氣泡不斷冒起。


    這場景,頓時令所有的舟手頭皮發麻。


    “水底有怪物!”


    “是水鬼!”


    “妖怪!”


    “小子施邪法!”


    ……


    做這刀口舔血生意的,都是精壯後生,此時壯著膽,拿著漁叉就想將那怪物了結,又或者直接跳幫擒拿了吳明這個禍首。


    奈何縱然隻是最簡單的一頭機關傀儡,也不是他們能對付的。


    “娘親……嗚嗚……我好怕……”


    小漁女的哭聲傳來。


    “莫哭……鬧水鬼呢!”


    吳明淡淡安慰一句,眼睛卻是瞥向老漁夫,那冷光令對方不寒而栗。


    ‘一級的傀儡獸……對付普通人還是堪稱大殺器啊!’


    吳明木著臉,任憑機關章魚在水下縱橫來去,將所有的水手屠殺殆盡,心裏卻是默默比較著傀儡術與道法的區別。


    ‘嗯……這機關傀儡術,低級的傀儡講究以靈識控製,倒是與道家元神修煉有著類似的地方……就是不知道日後若製出有靈智的傀儡,又該怎麽操縱……’


    “怎麽,還不走?”


    望著似乎變成木頭的老漁夫,吳明淡淡一問。


    “馬上!馬上!”


    漁夫一個激靈,又看了看驚慌失措的妻子與女兒,也不管一個與自家還有些親戚關係的家夥就在水下,卻是咬了咬牙,撐著烏篷船離開此處。


    背後,破碎的船體、還有一片片的血紅,卻是令他知曉,這個看似憨厚大漢的家夥,實則殺人不眨眼,又身有異術,著實不是他能對付的。


    吳明負手北望,也沒有去管他。


    實力相差如此懸殊,若有異動,直接殺了就是。


    此時的他,卻是在默默想著定州的局勢。


    “大周繼大商基業,同樣劃分天下為十九州,隻是待得黃桀掀起的永平之亂後,朝廷日衰,號令不出陪都,地方諸侯爭霸,亂象隱隱,藩鎮割據,縱然州牧都無法製止……”


    “定州有七郡,原本有一侯一藩鎮,定侯治定原郡、齊麟治平山郡,如今武雉一下又割裂雙鳳,朝廷隻餘日南、朱武、九德三郡,當真什麽麵皮都被扯下了……”


    “此時的州牧,似乎是徐淳?郡望出身,也是朝廷的忠臣……嘿嘿,這個世道,忠臣難做啊……”


    若是起了豪傑之心,大可獨攬大權,以州牧名義擴軍,並討伐不臣。


    奈何做了忠臣,卻隻能受製於朝廷禮節,縛手縛腳。


    等到武雉此次舉事之後,局麵更是積重難返,縱然徐淳有心,也來不及了。


    清理掉那些螻蟻之後,下半程路果然平靜了許多,不到半日,就到了洛水碼頭。


    定州州治設在九德郡,依山環水,更以洛水之景出名。


    當然,還有與吳明頗有孽緣的謝家,祖宅也是座落於此處。


    “一錢船資,一錢飯錢,沒有短少你的……”


    吳明微笑著,將銀兩放入雙手發抖,幾乎站立不穩的漁夫手裏,施施然下了漁船。


    不遠處,一座雄偉的城池赫然在望,這便是定州的州治,定州城了。


    “嗯……說起來,謝家自二百年前定居此處,似乎是真的聽從了我的建議……奈何緣分已斷,不如不見……”


    吳明搖頭,心裏卻又忽然一動,想起上次大婚之時,謝家派出的使者謝靈兒與謝寶玉。


    “心血來潮,必有所感!”


    此時以吳明的道功,略微推算一下,卻是上體天意、下察人心,立即知曉了前因後果。


    “這兩人倒是還有一劫,到時再看吧……”


    他可不是謝家的保姆,不過看在上次的麵子上,若是能撞到他麵前來,也不介意稍微伸手扶一把,也算他們天命未絕了。


    “定州城……”


    吳明微微一笑,直接叫了輛馬車,緩緩駛入城內。


    ……


    定州城中,刺史府內。


    一名文官模樣的中年人抱著文案,聽著前堂傳來的怒喝,頓時腳步一停。


    “好大膽!當真好大膽!武雉此女牝雞司晨,竟敢號稱節度使,截留兩郡賦稅,自命文武百官,擴軍建製,當真反心不加掩飾了,應該討之!”


    “慢!州兵羸弱,不堪大用……咳咳……再說,我等乃是朝廷之官,若無旨意,不得擴軍,若拿州兵討伐,當真以卵擊石,有著傾覆之禍啊……還是派個使者,問問朝廷諸公的意思吧……咳咳……”


    “否則,你們不怕司隸校尉彈劾麽?”


    另外一個聲音有氣無力,令人一聽便知道乃是本州刺史高順。


    ‘這讓發兵的必然是張將軍,隻是刺史大人體弱多病,再過幾月就任滿,聽說已經上書乞骸骨了,又怎麽會同意用兵?’


    ‘並且,就算要擴軍,錢糧從哪裏來?州牧大人給不給?縱然給了,司隸校尉準不準,還是兩說之事……’


    文書聽得便是心裏一歎。


    因為節度使之禍,朝廷控製力底下,對州裏卻更加不安,采取的是分權之策。


    按製,每州設州牧一名,統管行政,又有州刺史,管著州兵,還有司隸校尉,乃是朝廷指派的京官,專門負責督察。


    這實際上,就是行政、軍事、監察三權分立,導致任何一人都無法獨大。


    “奈何朝廷江河日下,積重難返,卻不是什麽妙策就能起死回生的……”


    文書心裏歎息一聲,來到門口,恭敬拜倒:“啟稟刺史大人,有平山與定原兩郡的行文!”


    “是餘文啊,送上來吧!”


    高順咳嗽一聲,卻能清晰叫出麾下每一名官吏的名字,顯然記性甚好,也令人敬佩。


    餘文心裏一熱,躡手躡腳上前,放下文案之後又倒退數步至角落,眼觀鼻、鼻觀心,垂手不動。


    在堂內,尚有其他數人,一名虯髯滿臉,穿戴鎧甲的大將立即問著:“如何?”


    他嗓門洪亮,聲若雷霆,震得宇文的耳膜都是微微作響。


    “咳咳……定侯石泰,參武雉橫行不法,殘殺他愛子,請征伐之……嘿嘿,說願意派兵助剿,這豈非借我們之勢,為他報私仇?”


    高順一本本看下去:“隻是下一本,便是平山郡節度使齊麟,保舉武雉為南鳳郡節度使的文書,兩家似乎暗中有著勾結,甚至聯合聲討定侯,咳咳……當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好生熱鬧啊……”


    “混賬!這群藩鎮,將朝廷名義大器,當成什麽了?”


    張將軍怒喝,以拳擊掌,發出大響,顯然甚是不忿。


    “咳咳……張大人息怒,朝廷積弱,到了此時……咳咳……隻要他們還知道稱臣,保住這最後一點名分……咳咳,老夫也別無所求了……”


    高順似無奈說道,張將軍卻是胸膛劇烈起伏,忽然一拱手:“屬下還要去視察軍營,先告辭了!”


    行禮出去,顯然怒到了極點。


    “唉……咳咳……”


    高順似想站起,奈何咳嗽連連,隻能無奈欲坐。


    “老大人還請保重!”


    餘文立即上前,將高順扶到座位上:“千萬莫要急壞了身子啊……”


    “奈何……奈何……”


    隻是靠近之後,他的耳邊也傳來了高順的低語:“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我州兵萬餘,盡是老弱,武備不修,朝廷征款卻越發厲害,稍不如意就要被司隸校尉彈劾,老夫與州牧大人又能如何?”


    餘文默然無語。


    定州情況還算好的,隻是有幾家跋扈節度罷了。


    其餘各州每年不是水旱大災,就是有著流民作亂,黃桀雖死,其它烽煙卻未除盡,甚至還有仿照前朝末世,自立反王者,號稱要革大周之命!


    這切骨之痛就在眼前,朝廷也隻能再加攤派,抽調最後一點精銳剿殺。


    聽說大戰連綿,兩個州都被打爛了,百姓死傷狼藉,白骨露於野,慘不忍睹。


    與這些相比,本州雖有禍亂,百姓大體卻還活得下去,這就是州牧與刺史的功勞了。


    “那這些文書呢?”


    “留著不發,我自然會去報於太守,至於底下那三個藩鎮,讓他們鬧去吧……”


    高順疲憊得閉上了眼睛,餘文卻讀出了他的嘴型,明顯是想說‘狗咬狗’。


    當即告辭出來,複又歎息一聲:“放任自流雖好,但等到三家互相吞並,成為本州第一強藩之後,那真是一切都來不及了,不過……這也不關我事,縱然有變,以我的神通,還護不得一家老小麽?隻是本盟元老似乎最近少有聯絡,不知道上層發生了何大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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