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廳清雅,翹頭案上那盆海棠已經吐出了小小的花蕾,正是綻放前的清美。


    葉昭品茶,和照祥笑嗬嗬的聊天。


    蓉兒來娘家住對月,葉昭突然覺得頗沒意思,卻也不管合不合規矩,顛顛的就跑來了蓉兒家,現在每天沒這個小家夥逗弄,倒好像少了些什麽。


    要說最近葉昭手裏又有了一把閑錢,從天津石家敲來的厚厚一筆,葉昭雖說要手下人將剩下的銀子分了,可誰又真敢受了?


    最後瑞四等商量下,留了五百兩銀子算作賞錢,其餘四千多兩還是孝敬了主子,葉昭雖然無奈,也隻得收下。


    本來葉昭正盤算著買些什麽好玩的物事呢,和照祥聊了幾句,就不由得又想起了上海,還是那兒新鮮物事多,有錢也有地兒花。


    “景哥兒,上海真的這般好玩?”照祥臉上滿是神往。


    葉昭還未回話,偏廳外突然就衝進來一個青衣小廝,卻是差點被門檻絆倒,嘴裏結結巴巴道:“爺,大喜,大喜!”


    照祥就一皺眉:“沒點規矩!滾出去!”


    小廝卻是慌慌張張的道:“貴人娘娘,貴人娘娘回府、回府省親!”他這結結巴巴的勉強說完,卻是險些背過氣去。


    “啊!”一聲,照祥吃驚的站起,“這,這都沒個恩旨,怎麽,怎麽就回來了呢?可不是闖了什麽禍吧?”又忙對葉昭道:“景哥兒,您稍坐,我去看看怎麽回事?”


    葉昭微微點頭,他卻不認為蘭貴人會在宮裏闖禍,突然省親,想來又是鹹豐的即興之舉了。


    從窗戶看出去,畢竟隻是貴人,倒不似電視裏演的那般誇張,不過畢竟是皇家氣派,就見太監宮女穿梭往來,老太太、好像還有蓉兒等都迎了出去。


    好一會兒後,細樂漸起,接著就見一對對太監捧著拂塵、香珠、繡帕等走進來,又有宮女幾名在前,接著老太太等人接了一頂八名太監抬著的金頂金黃繡鳳版輿走入,又有太監宮女捧著不知道什麽東西在後麵,這才算進了家門。


    葉昭沒有再看下去,免得失儀。


    坐下飲茶,卻是伺候的小廝都沒一個了,葉昭不免覺得好生沒意思,可就這麽走了又好似無禮,正猶豫,卻聽急匆匆的腳步聲,照祥滿臉喜氣的挑門簾進來,“景哥兒,快,跟我來,妹妹要見您。”


    葉昭微微一怔,心說蓉兒這小家夥又幹什麽?照祥就輕輕掌了自己嘴一下,加了句:“不是妹妹,是,是蘭貴人。”


    葉昭一呆,她?見自己作甚麽?


    可這時候也隻能硬著頭皮,跟在照祥後麵穿堂過屋進了後院,卻見正房前,老太太和蓉兒剛剛走出來,葉昭偷偷對蓉兒一呲牙,蓉兒也不理他。


    裏麵太監公鴨嗓喊“一等鎮國將軍景祥覲見!”


    葉昭無奈,垂頭進屋,甩袖子跪下磕頭:“奴才景祥請娘娘安!娘娘吉祥!”其實按規矩嬪以下是不能稱娘娘的,但蘭貴人省親,親戚裏道的,這麽稱呼一聲也不算逾製。


    葉昭又道:“景祥便裝孟浪,請娘娘見罪!”


    麵前一道黃幔,看不清裏麵情形,僅能見到影影綽綽的人影。


    若說葉昭此刻的心情,卻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葉昭本以為,這位未來五十年國最重要的人物,自己和她第一次見麵,可不知道是什麽情形,甚至想象過無數次第一次見麵的情形,但卻怎麽也沒想到會冷不防就同她有了交集。


    而此刻,自己的心情卻是平靜的很,絲毫沒有和曆史巨人碰撞的那種激昂。


    “起來吧,賜座。”聲音說不出的嫵媚動聽,宛如鶯啼。


    “鎮國將軍不必太過拘禮,今日偶遇,我也想見一見妹妹的夫君,就當敘家常吧。”


    “是”,葉昭在太監搬來的軟墩上坐下,心裏卻在思量麵前這小公公不知道是不是安德海,又暗暗佩服蘭貴人就是蘭貴人,換第二人,怕是不會見自己這個所謂的妹夫,免得引起蜚短流長。


    “鎮國將軍對西洋諸國研究造詣頗多?”


    葉昭眼觀鼻鼻觀心,倒是難得的坐得有模有樣,答道:“略有耳聞,談不上造詣。”


    “鎮國將軍倒很謙遜。”


    葉昭前世時見過幾本大清官員日記所載的西太後問答,知道這位西太後對外麵情形倒頗多了解,不似東太後,隻能問幾句家常。


    “西洋蠻夷,久必為我大清之禍,鎮國將軍現在就摸透了他們的性子,很好啊。”


    葉昭忙道不敢,又道:“辦夷務最怕流言蜚語,奴才時常為此憂慮。”


    蘭貴人似乎斟酌了一番,說道:“這些人明白這理的少。你替國家辦這等事,將來這些人必有罵你的時候,你卻要任勞任怨。”說完似乎就覺得自己一個貴人,老在政務上與人言談,雖是與妹夫在家裏私下閑聊,終究不妥,於是就轉了話題,問道:“蓉兒怎樣?”


    提到小家夥葉昭就笑:“她呀,除了不聽話別的都好。”卻是忘了身處何地,對麵又是何人,張嘴又貧上了,說完才覺不對勁兒,但話已出口,卻收不回來了。葉昭心裏就歎息,雖然蘭貴人是女人,可你也不能這麽放鬆吧,這女人手腕多厲害旁人不知道,你這個穿越過來的家夥還不知道麽?


    黃幔後蘭貴人卻是好半天沒吱聲,想來做夢沒想到葉昭有這麽一答,卻是不知道如何往下問了。


    好久之後蘭貴人才接著問:“怎樣不聽話?和你搶望遠鏡麽?”


    這次是輪到葉昭目瞪口呆,可是沒想到蓉兒什麽都跟她姐姐說,看起來姐妹感情竟然相當好。


    呆了一會兒葉昭道:“針織女紅,蓉兒搶了做,奴才怎麽說都不聽。”趕緊往回繞話,不知道蓉兒跟她姐姐說了什麽,自己的二世祖形象,看來要在西太後眼裏根深蒂固了。


    顯然又未想到葉昭有此一答,蘭貴人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倒寵她的緊。”


    “寵老婆本就是天經地義的!”葉昭說完心裏苦笑,對麵這位,可不是你朋友啊,以後她可說不定分分秒就想要你腦袋。可不知道怎麽的,或許是因為深知麵前女人日後的可怕吧,葉昭卻偏偏不畏懼,下意識就想和她開幾句玩笑,可能,這又是另一種心情上的不平靜吧。


    估摸著宮女太監聽著這一句句問答也都有些傻眼,不過能站在這屋裏,必然是蘭貴人的心腹。


    好一會兒後,蘭貴人道:“你跪安吧。”頓了下,又加了句:“鎮國將軍非池之物,倒也不必隱瞞真心,故作癲狂。”


    葉昭一呆,額頭就有些冒汗,有那麽一刻,竟有被黃幔後這女人看穿的感覺,而來到這個世界後也是第一次,直覺的感到了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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