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城坐落在湘江東岸,沿江呈長方形。


    瀏陽河繞城自東向北流入湘江,撈刀河在城北與瀏陽河交匯,城東南以及湘江西岸為山地。


    依江而立的便是著名的嶽麓山。


    城南妙高峰,乃是長沙南門之屏障,城南書院天下聞名,隻是此時書院空空蕩蕩,民居之所,百姓更跑了個精光。


    平遠軍陣中,槍林如海,密密麻麻的步槍兵一行行一列列看不到盡頭,血火殺氣彌漫天地。


    台上,肅智郡王、平遠靖寇大將軍景祥祭拜天地誓師,拔刻宣:“看天下魁魅,誰可擋平遠軍之鋒!”


    “殺!殺!殺!”萬千將士,吼聲直刺雲霄,震天撼地。


    旋即,平遠軍強攻妙高峰,長沙大戰拉開惟幕。


    炮火轟鳴,妙高峰山林中綻放出一團團火光,槍聲之激烈在中華大地前所未聞,駐守妙高峰的乃是曾國荃及吉字營精銳,火器精良,驍勇善戰:強攻的平遠軍將領則是哈裏奇手下第一猛將懷塔布,手提馬刀,身先士率,猶如狼虎。


    在距離戰場的遠遠一處高地上,葉昭手持千裏鏡觀察著各處戰局,實則卻也看不清什麽,一條條戰報不時傳來。


    湘軍大將江忠源率萬餘湘勇猛攻平遠軍東側陣地,以支援妙高峰戰事,與蘇紅娘第六鎮之步槍營展開激戰。


    槍炮聲,呐喊聲,大地仿佛在不時顫動。


    葉昭輕輕放下手中望遠鏡,點了顆煙。


    他身後的侍衛,乃是以“鐵劈掛”成名的鐵腿劉三,此時臉上微微變色,數萬人激戰,他第一次親身經曆,那如海潮般的士卒碾碎敵陣之威,若不親身經曆實在難以想象,處身此間,才會深刻體會個人力量的渺小,任你有通天徹地之能,在這戰場之上,卻實在微不足道。


    妙高峰之戰持續了數日數夜,因炮火難以對妙高峰清軍實施有效打擊,這場激戰極為慘烈,第二鎮第二步兵營,建製完全被打散,備哨軍官士兵幾乎犧牲殆盡,懷塔布身受重傷,被人抬下了火線。


    就在妙高峰上湘軍以為擊退平遠軍進攻之時,哈裏奇卻親自率領警衛哨以及一直被按住不動的步槍第一營、藤牌刀手營直插敵陣,勢如猛虎,槍林彈雨中奮勇而上。


    西側陣地,湘軍水軍大小帆船層層疊疊而來,欲襲平遠軍中路及野戰醫院,卻遭到火炮無情的轟擊,看著炮火中碎裂的船身,在水中掙紮的同僚,再看那沿岸壕溝裏密密麻麻的步槍槍口,木船紛紛轉向北遁。


    長沙城巡撫衙門,一條條軍報報來。


    江忠源部被擊潰,退回城東城陛廟大營,而妙高峰上,平遠軍攻勢更急。


    曾國藩踱著步,臉沉似水。


    妙高峰上,兵勇傷亡減員之快駭人聽聞,每每一條戰報上來,便是數百人的傷亡,幾日功夫,妙高峰上萬餘吉字營守軍已傷亡大半,雖城內援軍源源不斷而上,但卻如何能和吉字營戰力相比?


    若妙峰山真正的情況傳到城內兵勇中,隻怕立時軍心渙散,這兩年,曾國荃的吉字營,驍勇超絕,幾成湘軍之精神象征,許多湘軍兵勇極為迷信吉字營之武勇,雖早聞平遠軍大名,卻並不相信其能強過吉字營。


    誰知激戰之下,平遠軍直如妖魅般可怕,小炮隊步槍隊源源不斷,一波波攻擊連綿不絕,好似永無停息。


    曾國荃最後幾份戰報幾乎每份都有“危急”之類的字眼,令盧明澤頭皮發麻,難道妙高峰真的要失守?


    突然曾國藩停下了腳步,道:“府台,你連夜傳文下去,讓每戶必出一人自備器械到城頭配合官軍作戰。凡出夫役者,可免一年的人丁;立有大功者,可優先保舉。再令左翼馳援吉字營!”


    盧明澤忙躬身領命,長沙城內,若盡征民丁,大概可得三萬之數,平遠軍人數寡,妙高峰又不適合火炮軍施展,製台大人目光銳利,勢要將平遠軍拖在妙高峰,給其製造大量傷亡,再一鼓作氣,聚而殲之。


    正在聲明澤感歎並準仔去傳令之時,一名小校匆匆跑入,“報!大帥!天心閣失守!”


    曾國藩和盧明澤立時臉上變色,天心閣為南城城樓,乃是長沙城域最高點,雖不是城門所在,但卻具有十分特殊的地理位置,可充當隙望哨、信號台、前線指揮部和戰鬥營壘,乃是兵家必爭之地。而前兩年為防範發匪,天心閣上更修築炮台,有九門開花大炮,若妙高峰失守,此處就是對抗平遠軍最重要的據點。


    怎麽就會突然被平遠軍占領了?


    曾國藩隨即就醒悟,冷聲道:“賊兵定是小股侵擾,傳令南城兵馬,若一個時辰內拿不下天心閣,三翼繞領提頭來見!”


    “喳!”傳令兵急急奔了出去。


    就在平遠軍與湘軍激戰於妙高峰之時,哈裏奇令手下最精銳之偵察哨繞過妙高峰,殺光對方一運輸隊,喬裝改扮,奇襲天心閣,旋即遭遇湘軍猛烈圍攻,激戰三個多時辰,全哨百餘人盡數犧牲。


    但開花炮在城內、妙高峰下亂轟,天心閣上飄揚起平遠軍旗幟,一時長沙城大嘩,悠哉遊哉的市民這才感受到了戰爭的來臨,甚至一枚炮彈砸碎了早點攤子,將一眾喝豆漿的市民嚇得鳥獸散,幸虧炮彈劣質,沒有爆炸,不然怕這幾十個市民全威了肉醬,至於其它幾處,被開花炮炸死的平民怕也不下數十人。


    偵察哨所擻之傳單,不少被市民揀到,互相偷偷傳閱,看到平遠軍有“火炮幹門,助紂為孽者必轟為廢粉,“市民無不心下惶惶,而盧明澤征丁一途隨即威了難題,響應者寥寥。


    本已經成為強弩之末的妙高峰守軍聞聽天心閣被平遠軍攻破,立時潰敗,平遠軍趁勢掩殺,斃敵俘敵無數,曾國茶身中流彈,被親兵搶入城中,當夜,嘔血而亡。


    妙高峰之戰,乃是平遠軍自廣州戰役之後與敵軍最劇烈的碰撞,也是平遠軍與湘軍兩大軍事集團的正式對決,沒有火炮之利,激戰數今日夜,不計巡防民團,平遠軍步兵團付出了陣亡千餘人的慘重代價,為第二次鴉片戰爭後最慘烈之損失。


    葉昭心下鬱鬱,卻不知天下皆驚,湘軍吉字營在此一役中幾乎全軍覆沒,湘軍第一猛將曾國茶戰死,長沙城已經完全暴露在平遠軍炮火下,城內數萬湘軍,惶惶不可終日,眼見長沙失陷已威定局。


    翌日,萬炮轟鳴,平遠軍開始炮轟長沙城,自廣東而來的物資兵源,沿著鐵路線源源不斷,運至梆州,再自梆州運至前線。


    幾日後,一艘炮艦突然出現在長沙城畔湘江之中,不費吹灰之力,將那自嶽州而來的運輸船隊一艘艘轟翻,湘軍水師運載兵卒的戰船毫無還手之力,幾乎任人宰割,眼看著一發發炮彈落在船側,擊中船身,兵勇們驚叫著隨戰船沉沒。


    這是廣東水師一艘幹噸級別的小炮艇,偽裝成商船,沿著長江、洞庭湖而來,突然出現在長沙城下,將長沙城水路封鎖,其帶來的恐慌無可言表。


    平遠軍隨即對長沙城展開強攻。


    南城天心閣遭到平遠軍炮火猛烈的打擊,其開花大炮炮台未上戰陣就被炸得四分五裂,南城牆一段段仆倒,平遠軍工程兵更將早早埋好的雷管炸藥引燃,天崩地裂的巨響,一大片城牆在湘軍兵勇的慘叫聲中倒塌。


    城堅利器,在平遠軍火藥之下早已不複昔日屏障之力。


    巷戰持續了一日一夜漸漸平息,隻有偶爾的槍聲響起,乃是平遠軍肅清城內之敵軍,肅智郡王、平遠靖寇大將軍景祥入城之時,城內鄉伸紛紛組織民眾夾道歡迎。


    1859年1月,平遠軍大破湘軍,平複長沙。


    此次兩大軍事集團的正麵對抗平遠軍及巡防民團合計傷亡五千餘人,湘軍斃命者無數,投降者以萬計,曾國藩領幾百親兵逃往嶽州,在嶽州收攏殘部,聽聞路途上還曾痛哭流涕,欲自劃以謝天下,被親兵死命攔下。


    平遠軍第二鎮、第六鎮隨即在長沙休整,蘇爵爺則率警衛哨、巡防、民團等組成的特遣營接收各路州府官員投誠。


    同月,平遠軍第四鎮勘定福州,淮軍退入淅江,漸江各路綠營團勇圍攻定海不果,閩漸總督袁甲三突然率數名官員來到廣州,歸附南朝,並登報通電全國。


    其實現今說通電全國,也不過平遠軍治下電報相通之處。此外上海、天津、營口等各處商埠報社也均收到電文,幾家報紙全部在第一版以最醒目位置刊出。


    而一支陣容龐大的英法美三國代表團此時赫然來到了廣州,拜見葉昭及兩宮太後,代表團首席代表乃是剛剛來到中國不久的巴林爵士。


    代表團的意圖很明確,中國南北朝之爭已經嚴重損害各國在華商人的利益,是以他們希望斡旋南北朝和談。


    而在山東,英國和法國均在威海衛取得租界,已經承諾幫助北朝平定撚軍叛亂以及發匪的北侵,更會全力促威南北朝和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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