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曲折,翠竹掩映,微風吹來,避暑山莊的六月憑空多了幾分涼意。


    西牆上當中掛著一大幅《煙雨圖》,書案前,葉昭正與李鴻章議事。


    快四年了,葉昭埋頭政務,廢寢忘食、事無巨細,人似乎也消瘦了許多,不過人人都知道,皇上心殤懿貴妃離世,寄心政務以衝淡心中鬱結。


    這四年帝國和整個世界發生了許多事,比如李鴻章在兩年前就任首相,比如帝國今年初開放黨禁,比如拿破侖三世和莎娃爺爺的去世,但總體上,整個世界還是一種微妙平衡下的和平。


    剛剛開放黨禁,各種政黨便雨後春筍般冒出來,很快帝國議會將會進行第一次大選,李鴻章、杜博奇、張有存甚至本在家頤養天年的周京山都被人請出來籌建黨派。


    在這些政黨中,以李鴻章、沈丙瑩、鄒凱之三駕馬車組成的“民生黨”實力最為強勁,代表著保守民主派力量,“民生”也取自大皇帝著作中最著名的《民生與民主》,是以民生黨也自詡為正宗的保皇黨。


    杜博奇的“民治公會”匯聚了大批的學者,普遍認為是溫和且學術色彩最濃鬱的黨派。


    張有存與部分退伍軍官籌建的“忠義護國學社。”則尊崇皇權,信奉擴張主義。


    周京山與閩粵鄉紳為主體籌建的“大公黨”便是守舊集團的利益代表。


    此外還有許多小黨派,數目眾多,葉昭卻也一個個認真翻閱了它們的典綱。


    說起來也有些荒誕,無論何種政黨,都在向效忠皇帝的色彩上靠攏,這也是必然的,現今議會選舉,隻有將自己宣傳成大皇帝最親近的黨派,才會贏得選票不是?


    按照今年年初修正的帝國憲法和皇室大典,規定了帝國獲得投票權的公民範圍,需年滿十八且接受過小學以上文化教育總資產超過五千元的公民,不分男女,便自動獲得投票權十實則便是英國,受過教育的女性也是剛剛獲得選舉權。


    修訂的憲法中,多少類似後世所謂的二元君主立憲製,即君主可以直接任免內閣成員,不過與二元君主立憲製又有本質不同的便是帝國內閣組成的正常方式乃是靠選舉,由帝國皇帝任命議會選舉中的多數黨領袖為政務院總理大臣,籌組內閣。


    西南西北等邊疆**地帶,設特別行政區由中央直接任命官員,其餘省份長官,將會逐步實現通過選舉產生,同時市縣也將會實現行政平行管理,皆受省府轄製,便於中央集權。


    不過現今省一級長官仍由政務院或者說禦書房任命,以免突然的黨派紛爭、選民選舉造成全國混亂的局麵。


    而帝國皇帝自然也享有罷黜百官、解散議會的權力,同時帝國軍隊名義上的最高統帥和實際上的最高指揮官自然也隻有大皇帝才能勝任。


    這四年來除了外務,葉昭幾乎將整幅心思都放在了開放黨禁之事上,金鳳離世,對葉昭的打擊是巨大的,同時也令他意識到,生命無常,很多事若一拖再拖,未必就真能尋到合適的時機,政局穩定、百姓富足,時間越長,人心思定,想變革就越發難了,而不管現今帝國形勢如何一片大好,不從製度根本上動手,將來的國民終究會陷入一片黑暗。


    黨派說開禁馬上就出現了幾十上百個,這也在意料之中,莫說這麽多年的鋪墊,便是晚清準備立憲時,那些黨派還不是雨後春筍般冒出來,說起來,今日之黨派總比晚清立憲時籌組的那些黨派更為正規進步,但也隻是同晚清比而已,這千奇百怪的黨派們隻怕會將天選變成一場鬧劇。


    但,總要走出第一步,葉昭覺得,民主的鬧劇,比獨裁的莊嚴更值得尊重。


    現今眼看大選在即,葉昭隻覺得好像終於卸下了重擔,四年來,突然第一次有了困意,想好好的睡一覺。


    “你最近忙,也不必時時來請安了。”葉昭撚著佛珠,麵無表情,現今各黨派領袖無不想盡辦法希望獲得大皇帝的召見,以便提振黨團士氣、獲得國民支持。


    李鴻章深知,現今大皇帝不想表現出甚麽傾向性,今日能覲見實屬不易,他畢竟現今是首相,有便利條件,剛剛匯報了法國人艦隊進入波斯灣,並且與土耳其奧斯曼帝國談半的情形。


    伊朗現今是帝國力量投射的西陲,與英、法的較量延續了數年,不過隨著一年前布哈拉汗國到德黑蘭鐵路的貫通,這種較量隨即告一段落。加之在波斯糖巴士拉一帶的長期經營,帝國的影楷毋漸漸抵至聖城巴格達及奧斯曼帝國南部地區。


    這幾年來,俄國雖仇視中國,但其與土耳其奧斯曼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一直在加劇,因為俄國對東方帝國的牽製作用,在俄國和土耳其的衝突中原來土耳其的盟友英、法漸漸持中立立場,而俄國暫時不敢挑戰聳立在東方的巨人,向外高加索以及東歐一帶索取利益成為了其外交政策的主旋律。


    加之德國、奧匈、比利時等國家的介入,土耳其奧斯曼帝國現今風雨飄搖,搖搖欲墜。


    東西方商路,因為新絲綢之路鐵路線的延伸,也漸漸出現新的格局,許多東方商人通過鐵路將貨物從中原運至德黑蘭,再由德黑蘭走陸路販賣到土耳其奧斯曼帝國,再經土耳其奧斯曼進入歐洲,卻比海路慢不了多少,隻是沿途關卡稅收甚重,一些路途也不甚安全,是以海路貿易比重仍占了絕大部分份額。


    在印度,英國人訓練印度雇傭軍的計劃因為種種原因進展緩慢,一來英國議會對此爭議頗大,許多議員認為此舉除了令納稅人背負上沉重的包袱毫無異議。二來中國人明確了外交政策路線後,對東南範圍外的國際事務表現溫和,便是在德黑蘭,中國也未表現的咄咄逼人,默認了英法勢力在伊朗的存在,同時多次明確宣稱尊重英國人在印度和南洋的特殊利益,而中國使團對歐洲的密集訪問和宣傳,也令許多歐洲人對東方帝國消除了戒心。何況現今中國正在進行艱難的政體改革,在此情況下,威脅大大減低,便是英國保守黨內部部分中堅力量,對於中國的態度也發生了改變。三來印度人民族意識漸起,也令英國政府對訓練武裝數目巨大的印度新軍失去了興趣。


    總體上,現今世界各國在一種微妙的平衡中重新洗牌,而中國人進行君主憲政、議會大選的變革,幾乎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一些歐洲政客則幸災樂禍的希望這個龐大的帝國在黨派紛爭中變得混亂、崩潰乃至消亡。


    李鴻章走後,葉昭看了眼落地鍾,隨即擰開了桌案上的收音機,當然,或許用無線電接收器來形容它更為貼切。


    因為技術原因,京城無線廣播公司到今年年初才真正開始麵向全市廣播,無線電台的提前出現,自然也少不了葉昭的功勞,真空二極管在研發電話機時發明,而三極管和電子管的誕生同樣少不了葉昭給予帝國傑出的科學家們以靈感。


    不過現今電子管造價昂貴,是以無線電接收器便是中產階層也承擔不起,整個京城,大概僅僅售出了百餘部電台,京城無線廣播公司幾乎每日都在賠錢,不過隸屬皇室資產的這家企業卻是虧損經營,想來沒有葉昭的話,便是因為商業原因,無線電台廣播也不可能出現。


    收音機裏飄揚起一首傷感悲哀的歌曲,葉昭突然就覺得心中一緊,好似被針刺了一下,疼得厲害。


    四年了,金鳳彌留之際的音容笑貌還在眼前,令牛昭的心一陣陣抽緊。


    金鳳說,她這輩子不後悔,下輩子,還會陪在皇上身邊。


    這是金鳳最後的一句話,那含笑的雙眼是那麽清澈、柔情似水,葉昭的心,又劇烈疼痛起來。


    音樂突然停了,紅娘不知道什麽時候走進來,輕輕關了收音機。


    看著葉昭緊握的佛珠和臉上的汗水,紅娘沒說話,隻是走過來,用手帕溫柔擦拭葉昭的額頭和麵頰。


    葉昭慢慢靠在座椅上,閉上了眼睛。


    “你該出去散散心,去外地走走吧,現今你要忙的事也有了眉目,去散散心好不好?“紅娘柔聲問他。


    這四年,葉昭幾乎過著苦行僧的生活,處理政務、調研利弊,陪在身邊的隻有紅娘和蓉兒。


    “再說了,絲絲你都好久沒見了吧?花姬病了一場你知道嗎?要珍惜眼前人,莫等……”紅娘說到這兒猛地頓住,輕輕捧著葉昭的手,凝視葉昭,道:“你這個心疼病,金鳳知道了,也定然會怨怪我們……”


    葉昭拍了拍紅娘的手,沒說話。


    紅娘又柔聲道:“你就出去盡情散散心,我幫你監國,有什麽風吹草動定然急報於你。”


    紅娘柔聲細語中,葉昭心口絞痛漸漸平複,他搖搖頭,又拿起了桌上的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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