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軍綠色的北汽212吉普車在路上不停顛簸,這輛老款吉普車減震效果近乎為零,坐在裏麵的感覺和做轎子沒什麽區別。


    盡管如此,吉普車已經是VIP席位了,相比同隊伍裏的貨車司機們,蘇秦沒什麽好抱怨的。


    整個車隊唯有兩輛212吉普車還有空調可用,剩下清一水斯太爾平頭大卡車的乘坐體驗更為糟糕。


    十幾輛大卡車,兩輛吉普車組成的車隊沿途收到無數羨慕的目光。這個車隊的價值之高,甚至比得上某些小縣城整年的GDP。


    連日前行,一行人瀏覽祖國大好河山的美麗風景,同時也成為別人眼中的風景。


    旅途並不輕鬆,甚至稱得上艱苦,一路上可沒有筆直的高速公路,更沒有可供休息的服務區。


    吃飯自帶幹糧,冷水泡餅,饅頭蘸醬。


    一輛車配兩司機,吃住都在車上,想要上廁所也得等車隊統一停靠的時候才行。如果吃壞肚子了,嗬嗬,那就麻溜滾到車隊最後的位置,免得飛屎四濺,誤中副車。


    傍晚,車隊整齊停靠在小河溝邊。


    司機們輪流著給水箱加水,抓緊時間煮一碗熱粥,三五人聚在一起吞雲吐霧,這是難得的好時光,每個人都格外珍惜。


    每當這個時候,蘇秦就變身成車隊裏最耀眼的明星,一支支來自漂亮國的駱駝香煙成為了締結友誼,增進感情最好的道具。


    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盡管蘇秦是車隊裏唯一的外人,但是在源源不斷的香煙攻勢之下,他很快的融入進團隊,和大家打成一片。


    幾天下來,蘇秦對自己所在的隊伍也有了比較清晰的了解。


    車隊領頭的被大家夥稱為四爺,元老級別人物,威望很高。


    四爺性子嚴肅,蘇秦感覺他隱約不太見待自己,但明麵上沒有表現的太明顯,這種相對敵視的態度在蘇秦拿出大量駱駝香煙之後漸漸消退。


    神秘飄渺的背景,不符合年齡的低調作風,源源不斷的珍貴進口香煙


    四爺也是個明白人,和蘇秦接觸的越多,自己的腦洞就開得越大,越發覺得蘇秦是來自華夏軍方的特殊人員,自然歇了某些不自在的小心思。


    蘇秦以為是自己的香煙攻勢起了作用,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樣想也一點沒錯。


    隊伍裏的幾個骨幹人物都是那種直來直去的憨正漢子,每個骨幹各有分工,都能獨當一麵。


    司機組的大哥老張,管人管錢的狗爺和二毛哥,以及和蘇秦最聊得來,關係最近的陳衛國。


    陳衛國當過縣裏的預備役,算是半拉子軍人,為人大氣,是最開始接納蘇秦的車隊高層。


    長途旅程大體上無聊至極,好在車隊裏個個都是人才,講的故事及精彩又好聽,蘇秦一路上聽著各種江湖傳奇,文人軼事,也算不上太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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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油的油耗子,攔路搶劫的路霸,還有披著製服卻不知道來曆的所謂路政人員。


    長途旅程所麵對的風險遠比蘇秦想象中的要高,很難相信車隊會在路上遭遇如此多的麻煩。僅僅加入車隊幾天,蘇秦就明白了為什麽早年間搞運輸的隊伍往往都是江湖人士。


    古代有漕幫,馬幫,現在有‘有組織團體’性質的運輸隊。


    中華國土麵積實在太大,運輸行業麵臨的風險遠超普通人想象,不紮堆抱團上路的話,很可能人財兩空。


    幾乎每一輛卡車的操作台上都擺滿了各種保佑平安的小玩意。


    佛祖綁在十字架上,平安符緊緊纏繞觀音的蓮花寶座。


    《道路安全法》和《交規》在這裏被肆意踐踏。


    深山老林的盤山路上,沒有監控,卡車上也沒進化出行車記錄儀,這種情況下別說《交規》了,哪怕《刑法》都是形同虛設。


    道路悍匪們可不管什麽犯法不犯法的,遵紀守法的群眾,哪會幹這些殺頭的買賣?


    萬幸的是,車隊一眾人經驗豐富,在哪裏停,在哪裏休息都格外講究,沿途上也是各種打點孝敬,雖然遇上了幾隻小鬼,但總算沒有遇見過閻王,稱得上一路太平。


    蘇秦在私底下好奇的問過陳衛國以前遇沒遇到過攔路土匪。


    陳衛國表情凝重的點頭回答:家常便飯。


    在早些年,幾乎每趟買賣都能遇上。


    最常見的就是扯幾棵斷樹攔在路上,過路留錢,遇車收費。


    還有沿途開設的黑店,強買強賣,一碗粥能賣出一頭豬的價格。


    嚴格意義上來說,其中很多人都沒資格當得‘土匪’的稱號,頂多稱得上刁民。


    窮山惡水出刁民。


    這不是胡說八道,是前人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


    小到三五漢子搭夥成團,目標是那些獨自上路的單車單人。


    大到一家子、一屯子、一村子齊上陣,攔路設卡,封山斷橋,普通規模的車隊都是他們的獵物,隻有上百人規模的大車隊才有底氣下車和他們掰扯掰扯。


    運輸行業裏最受歡迎的就是退伍軍人,這些人既能吃苦又能打,在危機四伏的長途路上有退伍老兵作為同伴,整個隊伍都能安心不少。


    有那麽一段時間裏,運輸隊幹脆直接找上地方軍區,以軍民共建的理由和軍區合作跑起了買賣。


    頂著軍方牌照的大卡車在各地穿梭,司機是‘被’休假的真正軍人,以回老家為理由申請開車回家,部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簽字同意。


    一輛空載的大卡車駛離營區,在某處裝滿貨物之後,再送達目的地。


    這種模式讓運輸方麵臨的風險大大降低,在川藏線上尤其好使,畢竟再沒腦子的土匪,也不會對掛著軍牌的綠色卡車下手。


    不過後來隨著國家對軍隊的管理越發嚴格規範,這種略微打著擦邊球的運輸方式也就慢慢消失了。


    至於為什麽蘇秦這一路上沒有遇見過類似的陣勢。


    陳衛國拉起背心亮出了後腰上十幾厘米長的刀疤。


    黑澀會談判之前都知道先火拚一場,好滅滅對方威風。唐僧取經一路上靠的還不是猴子的棒子和各個大佬的麵子。


    這一路的平安肯定並不是充話費送來的。


    蘇秦一方麵有些遺憾沒有親身參與那些傳奇故事,另一方麵也對車隊成員升起一絲敬佩。


    討生活,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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