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即將到來的屈辱,楚翔微微地搖頭,個人的榮辱乃至身體生命,就當作這次豪賭的賭本吧!若贏了固然是一本萬利,若輸了也不過舍生取義,又夫複何求?楚翔主意已定,心中一片坦蕩,傷口的劇痛也沒有那麽難熬了,過了一會,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楚翔直睡到近午,符陵才來,令人將他喚醒,溫言問道:“楚將軍,今日如何?”


    楚翔略皺了皺眉頭,似乎痛苦非常,卻咬緊牙關答道:“仍是照陛下昨日說的辦就好。”


    符陵不再多說,令人將楚翔拖到離苑的後院裏,脫了外衣,縛在院中的一根圓木大柱子上,後背朝外,雙手環抱著柱子綁好。符陵道:“今日就在這院子裏好了,你手上有傷,就不用跪了。”


    行刑的人一把扯下楚翔傷口包紮,露出整個血肉模糊的後背來,昨日用了大內的療傷奇藥,本來痛楚已大有緩解,但這一扯,又撕裂傷口,痛得楚翔倒吸了一口涼氣,心知今日傷上加傷,勢必比昨日更加難以忍受。果然,第一鞭甩下就伴隨著楚翔的一聲慘叫“啊!”,眼前金星狂舞,霎時傷口象是潑上了融化了的滾燙鐵水,火燒的感覺過後便是無邊的劇痛!


    十鞭過去,楚翔的頭已無力地垂了下來,汗水打濕了散亂的長發,又順著發梢一點點地滴下來,流入傷口,再和著鮮血融入土中,浸成一灘灘的血漬……符陵令人停下,走到楚翔麵前,問道:“楚將軍,今天還要繼續嗎?”楚翔低垂著頭,沒有回答,隻輕輕地點了點頭。符陵一揮手,鞭子再次呼嘯而下……最後幾鞭時,楚翔實際已處於半昏迷中,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了,隻是因為被牢牢地綁在柱子上,才未倒下。


    受完了刑,符陵令人將他扶回去,親自驗看楚翔的傷勢。一道道駭人的傷痕不象是鞭子抽的,倒象是利刃刻劃的,深深地嵌進了肌膚,整個後背、臀部、大腿已沒有完整之處,鮮血浸漫了撕裂的傷口,翻卷著紫黑色的皮肉,呈現出一條條縱橫交錯的‘血溝’。符陵站了半晌,伸出手,似乎想撫摸一下那些班駁的傷痕,但終於縮了回去,隻默不作聲地看著他上了藥,又令人喂他喝了些水才離開。


    第三天符陵沒有親自來監刑,隻留下話來若楚翔改變了主意即隨時稟報他。到了晚上,卻等來了符明。“我師兄……他們怎麽樣了?”楚翔忍著痛苦問,雖然心裏有了打算,但這斬龍鞭的威力仍超出了預計,如果符明今天不來,自己都不知道明日還能不能撐得下去。


    “這……是我無能,未能救出你的師兄。我在皇兄麵前提了,他卻大發脾氣……而且,皇兄對他們看管得很嚴,我不能公然……”符明低下了頭,神色慚愧。


    “殿下費心了。”楚翔淡淡一笑,並不驚訝,不出所料,從符陵手中救人,隻是幻想……又道,“我還有一件事要求殿下,殿下無論如何都要幫我!”


    “不要叫我殿下,叫我明好嗎?什麽事?我一定幫你!”符明將楚翔攬在懷中,極盡溫柔地說。


    “明……”楚翔遲疑著改了口,“明,在這裏,我隻有你可以托付。符陵這斬龍鞭,我……我怕是撐不了幾天了……”楚翔低低地呻吟了一聲,在符明懷裏微微顫抖,看得符明心痛如絞。停了一會,楚翔接著說:“我死後,隻望能歸葬故國。明,你若能完成我最後的心願,我就是在九泉之下,也感激……”


    “翔!”符明不等楚翔說完,急急地打斷了他,“翔!我決不會讓你死的,我去和皇兄說,讓他把你給我,我會養好你的傷,好好地待你……”


    楚翔虛弱地苦笑了一下:“他怎麽可能答應?”


    符明卻似很有信心。“我這樣說並不是一時心血**,這幾天我一直反複考慮該怎麽救你。皇兄為人精明,防備又嚴,別的法子恐怕行不通,不如我直接找他要人。這是最好的辦法了,隻要我堅持,他總沒有道理拒絕。這次南征我立了大功,他提出任何封賞隻要我開口即可,畢竟我們是親兄弟,他向來待我不錯。你的師兄和舊部,既然是皇兄用來要挾你的,我帶走了你,再想辦法營救他們也就容易了。”


    楚翔暗想,符陵如果明智的話,應該不會為了一個俘虜傷了兄弟和氣,但符陵的心思也未必就如他所想,幽幽地歎了口氣:“明,我這樣活著和死了又有什麽區別?你又何必再費心救我出去?你的好意,楚翔心領了。”


    符明吃了一驚:“翔,你年紀輕輕,怎麽就輕言生死?現在也不到絕望的時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忘了我說的,隻要活著就有希望。無論如何,等我先救出你再說。”


    楚翔沉吟了一陣又才開口,飄忽的聲音象是自言自語:“希望?還有什麽希望?我雖然是周國的人,但朝廷腐朽,遲早都要滅亡,我又不願效力於秦國,倘若萬一,萬一我還能活下去,隻願能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遠離紛爭,了此殘生……”


    “我能陪你一起嗎?”符明打斷他,熱切地問。


    楚翔和符明對視了良久,終於輕輕地點了點頭。符明狂喜不已,一顆心似要跳出了胸膛,窗外的月光照進來,銀色的光輝映著楚翔蒼白的麵頰和如水的星眸,更顯得淒美動人,符明忍不住俯下頭去,深深地吻住那淡色的嘴唇……楚翔沒有拒絕,反而微微地迎合,誘導符明吻得更深……


    大約是激烈的擁吻牽動了背上的傷口,楚翔忽然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將符明從沉醉中驚醒,慌忙放開楚翔,心痛地道:“傷口……還痛得很嗎?”


    楚翔溫柔地笑了笑:“不!有你在,都不痛了。”


    聽楚翔這樣說,符明幾乎激動地語無倫次:“翔,你且再忍這一晚上,明天一下早朝我就單獨去麵見皇兄,就是拚了性命也要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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