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翔外傷沉重,每天大部分時間都隻能靜靜地趴在**,動彈不得。雖有太監服侍,卻無話可說。到了下午,楚翔總是呆呆地看那窗外,看火紅的夕陽一點點沉到遠處宮殿的金黃色的琉璃屋簷下去,絢麗的霞光散盡,黑暗的地獄之色開始籠罩大地時,那種極端的痛楚就會如約而至,而且正如符陵所說,滅天發作的痛苦一天勝過一天。每一夜,楚翔都會痛得死去活來,暈過去好幾次,忍耐到子夜時分最終還是會陷入深深的昏迷;每一夜都漫長得象是一生一世,痛到極處時楚翔便想會不會就這樣活活痛死了?這是不是自己的最後一夜?但到了天明,卻發現仍然活著,還得再次去迎接黑暗的來臨。不止一次,楚翔想過幹脆一頭撞死,或者用什麽銳利的東西劃破喉嚨,省得一複一日永無休止的折磨,但他內心殘存的驕傲不允許他這樣做,將軍隻該戰死,而不該因懦弱自殺。同時他也發現符陵不會允許他這樣做,不知何時起,寢宮裏不再會留下他一個,裏裏外外總多了幾個人,看得出身手不俗。楚翔明白以符陵的精明,既然已有了布置,自己就決不會有尋死的機會。


    而符陵也總是天黑他毒發時分就準時出現,要麽坐在一旁看著他掙紮,神情怡然,似乎他的痛苦給符陵帶來了極大的享受,要麽就在案前批閱奏折,卻再不去別的嬪妃處過夜,隻夜夜守著楚翔。楚翔也習慣了他的旁觀,初時還極力忍住呻吟,過了幾日後已被毒素耗盡了力氣,任疼痛肆虐,楚翔也無力出聲。每天晚上楚翔昏過去後,再醒來時已近天明,符陵總是不在**,多半已上朝去了,或者是在窗前案頭凝思默想,象是整夜都未曾休息。


    這樣持續了快一個月,楚翔身上臉上的鞭傷漸漸地好了,隻是還留下了些淡淡的疤痕,終於能夠下地行走,但也出不了寢宮的大門。日子一天天過去,兩人之間竟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在沉默的對峙中,絕望的氣氛象荒蕪田原裏的野草一樣靜靜地蔓延生長,長得無邊無際,遮住了一切,而誰也不想去打破這種局麵。


    一日夜裏,楚翔忽然在劇痛中醒來,身體象是被巨大的車輪狠狠地碾過,擠壓成碎片……睜開眼一看,符陵正壓著自己,雙腿被他高高抬起,凶器正在體內縱橫肆虐,剛剛愈合的後庭又被無情地撕開了,而毒發的痛楚也卷土重來,體內象是燃燒著熊熊的烈焰……楚翔知道無力掙紮,幹脆閉上眼睛任他動作,但仍然汗如雨下。就當楚翔的意識漸漸模糊時,忽然胸腹數處大穴象是被針紮了一下,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楚翔睜開眼,聽見符陵道:“朕不許你昏過去!”符陵說著便把楚翔翻轉過去俯麵朝下,不讓他看見自己的眼睛,看見那暴虐下的絕望和悲哀。


    整整一個時辰,寢宮裏隻有符陵粗重的喘息聲和肉體撞擊的**糜之聲,而楚翔則象是墮入了地獄的最深一層,忍受著無法想象的酷刑,死去之後又立即複活,然後接受下一次折磨,永無休止……又如漂浮在茫茫滄海上的一塊浮木,被一波接一波的巨浪高高地拋向半空、再重重地摔到海麵、再拋起、落下,最後被衝擊得支離破碎,體無完膚……但他隻能忍受,牙齒緊緊地咬住枕頭,雙手無意識地死死抓住床單……


    等到符陵從楚翔身上下來時,天色已明,楚翔渾身濕透癱倒在**,已近虛脫,隻殘存著一分意識保持神智的一絲清明,好在毒發的痛楚終於過去了,楚翔困累已極,欲要睡覺,符陵卻俯身抱起他,吻了吻他冰冷的嘴唇,溫柔得如對待熱戀中的情侶,微笑道:“翔,朕今日不上朝,要去檢閱軍隊,你隨朕同去觀禮吧!”


    楚翔看著符陵的笑容,神智陡然清醒,隻恨不得能一拳揮過去砸爛這張笑臉,勉強轉過頭去,心再一次沉入了深淵。檢閱軍隊?這隻有一個可能,就是他要發兵出征了!這一天來得比想象的更快,正如他所說的,要讓自己活著時就看到周國的滅亡……


    符陵不理會楚翔的滿麵怒氣,將他抱進浴室,如以前行房後一樣細致地為他沐浴,楚翔從始至終如木偶一般一言不發一動不動任他擺布。符陵幫他清洗全身後,又給他的後庭傷處重新上了藥,為他穿好衣服,梳好發髻,做得一絲不苟。沐浴完畢,宮內已擺上了早膳,楚翔一口也吃不下。符陵並不勉強,自行用完膳後,換了一身戎裝,披上一件純黑鬥篷,鬥篷上繡了一條栩栩如生的金色飛龍,飛龍左右祥雲繚繞,燦燦生輝,似高翔於九天。符陵令太監將楚翔扶到已準備好的馬車中,他自己卻騎著墨雲走在車駕之前。


    皇帝閱兵,儀仗繁複,三千禦林鐵甲擁簇前後,冠蓋如雲,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城往南,京城百姓都湧在道路兩旁圍觀。閱兵之處設在城外二十裏,一望無垠的平原上圍出一大片空地,由禦林軍在外圍警戒,禁止閑雜人員進入。但見旌旗獵獵,戰馬嘶鳴,數十萬人整裝列隊,景象蔚為壯觀,最前麵搭了一座數丈的高台,一麵黑底金邊的大旗迎風招展,旗上大大的金色的“秦”字反射著陽光,灼人眼目。


    太監將楚翔扶下車來,他這些日子被幽禁在符陵的寢宮內未出門一步,今日忽然呼吸到郊外清新空氣,仰頭見到藍天無垠,精神不由一振。但雙腿發軟,全身酸痛,挪不開步。符陵令人將楚翔扶到一旁觀看,自己束下腰帶,蹭蹭上了點將台。


    符陵方在點將台上昂首站定,台下數十萬人已從前到後一排排地跪了下去,接連不斷地匍匐在地,如狂風吹過麥田,叩首行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山呼萬歲之聲響徹雲霄,撼動人心。扶著楚翔的兩名太監也都跪了下去,整個點兵場上除了符陵,便隻有楚翔仍屹立不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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