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翔心想楚栩此時應早已出城,便道:“我實不知,他在金陵有幾名舊友,想是訪友去了。”


    那太監便對周大人道:“請大人速下令緊閉城門,挨家挨戶搜查叛賊餘孽!”見周大人下了令,楚翔略鬆了口氣,小弟未當場就擒,實屬不幸中的萬幸!但願他能逃脫此難,也不知安瀾如何,是否已經蒙難?府衙外這一鬧,許多百姓已圍上來旁觀,聽說是捉拿秦國的奸細叛賊,無不拍手叫好,更有人往楚翔身上吐唾沫,楚翔隻埋著頭,任人押上了早已準備好的囚車。


    且說狄豐兩日後到了上京,持金牌入宮麵見符陵。


    過了這幾日,符陵似乎又瘦下去一圈,眼窩深陷,但目光仍如利劍般迫人。


    靜靜地聽了狄豐講述事情經過,符陵並沒顯出太多驚訝神情,到最後隻是冷冷一笑,道:“既然他沒有收到朕第二封信,那便是天意如此了!如果不出意料,此時楚翔應已被捕。


    孤臣孽子竟受此遭遇,周國若不滅亡,天理安在?”狄豐見他麵色陰沉,似是咬牙切齒從牙縫中蹦出這最後一句話,隻覺有一股森森寒氣從腳底升起,令人心悸。


    符陵又道:“狄先生辛苦了,這事朕會仔細安排,定會保他平安。


    朕留先生在秦國,想了這幾個月,先生可想清楚了天下大勢?若願救你師弟,不妨助朕一臂之力,倘若不願,朕也不加勉強,山長水遠,與先生後會有期。”


    狄豐低頭沉思良久,終道:“陛下一代明君,以至誠相待天下,澤被四海,某雖為周人,但深感朝廷腐朽,從未入官出仕,今願歸北朝,聽從陛下安排。”


    符陵略現欣慰之色,道:“先生果是明理之人,如此甚好。


    朕計劃盡快提前渡江,先生與楚翔相交甚厚,他在軍中雖僅有數年,但他父親為將數十載,威望崇高,部屬廣布,後楚朗殉國後,舊部雖被打壓分散,但至今掌握實權者亦不在少數。


    若楚翔蒙難,這些人難免有唇亡齒寒之心。


    先生於其中可有熟識之人?能否找到可乘之機,以圖策反?”狄豐道:“楚翔父親殉國後,一些軍中部下常照拂他母子三人,某也認得一些,雖無深交,但事既急迫,某願盡力一試。”


    符陵點頭稱許,與狄豐一起列出有可能策反的人選名單。


    符陵這些年早收集了不少周國軍隊將領的資料,凡相關的皆告訴狄豐,商議籌劃一番,最後鎖定了兩人。


    符陵道:“先生放心,朕會派人護送先生前往,到周軍中也會有人協助聯絡,通知消息。


    倘若成事,朕必記先生頭功!”狄豐知符陵老謀深算,今要決戰,在周軍必早有其他內應,讓自己再行策反,不過是為了增加勝算,拱手道:“如何行動,全賴陛下運籌帷幄。


    狄豐本是江湖散人,此舉非為個人名利,實願能早日救出師弟!”行了禮正要離開,卻又問道:“陛下如今要即刻渡江,是否太過倉促?”符陵笑笑:“朕原計劃也即是在二月渡江,前線後方各種準備均在一直進行,軍餉糧草亦都有安排,現在不過提前幾日,並無大礙。”


    狄豐再度歎服,兵不厭詐,原來符陵不動聲色中早已謀定後動,暗渡陳倉。


    此時內侍傳司馬廷已在外等候覲見,符陵令叫他進來,近幾日不分日夜,司馬廷的密報每兩個時辰送到一次。


    司馬廷呈上最新密報,符陵草草看了,轉遞給狄豐,狄豐一看,果然楚翔在渡江的當晚就被下旨捉拿,已解往江寧,而同時安瀾也在軍中被捕,隻有楚栩尚不知下落。


    狄豐看完,無言還給符陵。


    符陵對司馬廷道:“以後密報每一個時辰送一次,越快越好!”司馬廷領了旨,符陵又道:“你們都下去吧!容朕再仔細想想。”


    狄豐等剛剛退下,總管太監卻又來稟:“皇上,後日便是除夕了,司儀來問,這賜宴之事如何安排,請皇上示下!”符陵一驚,竟已將到了除夕新年,自己卻全無覺察。


    這新春佳節,普天同慶,皇帝照例要與民同樂,賜宴更是少不了,外宴百官,內宴後妃,禮儀賞罰,樣樣都得躬親。


    符陵看了眼案上的密報,又覺頭痛欲裂……想了想道:“一切事項都依照往年陳例。”


    總管正要下去,符陵又叫住他:“不!你傳旨光祿寺,這賜宴需得比往年更要隆重,不但除夕賜宴,初一、初二也安排禦宴,朕要好好地慶賀。”


    暗想,若順利的話,正月十五之前應能萬事俱備,一麵大擺宴席歡慶新年,一麵緊鑼密鼓地備戰,出兵之日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襲,周國必定料想不到。


    待到眾人皆已散去,符陵仍坐在案前不願起身,眼前似見到楚翔披枷帶鎖,被綁縛在囚籠中,臉色蒼白,目光仍不改倔強……“啪”的一聲,符陵回過神來,竟是將一支粗大的毛筆筆杆給生生拗斷了!斷筆插入手心,尖銳的刺痛。


    符陵心中騰起一股怒氣:朕拚了性命維護的人,雖有千般不是,也舍不得傷害他一點半點,周國那幫君臣是些什麽東西?倘若敢傷了他,待朕下了江南,必一個個扒皮拆骨,碎屍萬段,以泄朕心頭之恨!符陵恨恨地想著,胸口卻一陣抽痛,到底鞭長莫及,翔兒這回免不了吃些苦頭了,後日除夕,不知他在天牢中怎生度過?仍記去年離苑的除夕之夜,雖是各懷心思,還能在一起暢談把盞,自己還曾許諾日後陪他守歲過年,今年卻隻剩了朕一個人去強顏歡笑,他會不會想起自己?會不會有一星半點的悔意?符陵苦笑著搖了搖頭,知他既深,為何還要癡心妄想……楚翔被押到江寧時,恰好是大年三十的晚上。


    他被鐵鏈穿了琵琶骨,再牢牢地鎖在囚車上,絲毫動彈不得。


    一路上楚翔想探聽些消息,但押送的人皆守口如瓶。


    楚翔偶爾聽到他們交談中口稱“王丞相”,想是王允已官複原職,但既不知母親生死如何,又不知安瀾是否平安,楚翔心急如焚,對自身處境,反倒不縈於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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