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翔忙道:“你救了楚栩的命,又千裏迢迢趕來報信,我兄弟二人謝你還來不及,談什麽怪罪?”說了幾句感謝的話,但想到如今楚栩仍是下落不明,不免又多了幾分焦慮。


    符陵見楚翔神思不寧,便讓狄豐先帶王華下去領賞,問楚翔道:“這事你為何不早告訴朕?要找個把人,朕還能幫得上忙。”


    楚翔麵有慚色,囁嚅道;“小栩他……他年輕氣盛,性情又極固執,我怕他會……生什麽誤會,因此……”


    符陵何嚐不明白他其實是不願讓楚栩受惠於己?也不勉強,隻道:“那就先讓你師兄舊部去找吧,找不到時,朕再插手不遲。”說著重新解開楚翔的衣衫,在各處傷疤上仔細塗好凝脂膏。上完藥,符陵道:“翔兒,你這外傷既然好得差不多了,前方的戰事料不會有大的變數,朕打算早日返回上京,好好安頓修養,你意下如何?”


    楚翔不作聲,符陵又問了一遍,他才似猛醒過來,道:“陛下,恐怕我還得回一趟江寧。”


    “哦?”符陵一時竟未明白,原以為楚翔必不願重返故都傷心之地,故提出直接回上京,不想他竟會主動要求。“母親慘死獄中,屍骨尚不知在何處,我想……想回去一趟,尋到遺骸,讓她入土為安,以略盡人子之責。懇請陛下允許。”楚翔低聲求道。


    符陵聽他說得淒楚,忙道:“朕竟忘了這事,實是不該。那朕得陪你回去,也正好南巡勞軍。.wap,16k.”想到楚翔曾何等要強,如今全然不能由己。處處仰人鼻息,大事小事都得哀求他人,心裏不知有多少委屈。符陵不免更歎息一回,攬他入懷。柔聲道:“翔兒,你與朕說話,幾時也變得如此小心了?先夫人的喪事,自然不能草率。朕還記得令尊楚朗將軍葬在虯關,是否要將他靈柩遷回江寧。與你母親合葬?”


    楚翔聞言一愣,旋即道:“多謝陛下考慮周到,那就聽陛下的安排,一並將先父的靈柩運回江寧祖墳安葬吧!”思及當初,父親於虯關血戰殉國,這些年他在地下,必日夜盼望著自己能親率大軍,收複失地,再將他的靈柩遷回。以成宿願。但他終於等到了回家之日,卻已是亡國之時,偏偏還是他地兒子請求秦國的皇帝送他回去。世事如此,父親若泉下有知。會是何樣心情?而不肖如己。又該怎樣去麵對父母的在天之靈?


    楚翔心頭正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百味雜陳,卻聽符陵道:“翔兒,令尊楚朗忠勇仁智,可欽可敬,朕欲加追封,你覺得上什麽諡號為好?”


    楚翔大吃一驚,連忙搖頭道:“陛下,此事萬萬不可!”


    符陵納悶道:“有何不可?追封前朝將領,以前也曾有過先例。何況天下一統後,無論秦人周人,都是朕之子民,朕當然可一體賜封。”


    楚翔頭中一陣暈眩,急忙道:“如今天下初定,多少有功之臣尚未獲封,陛下卻急著要加封前朝地將領,豈不是本末倒置?何況,陛下孤身入周救我,犧牲重大,已不合常理,再大事追封我的父親,恐致朝野物議。”


    符陵不語,室內地氣氛忽然變得沉重尷尬。過了半晌,符陵冷哼了一聲,方道:“你不願受朕的封賞,也不願你的父親受朕的封賞,隻會拿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搪塞朕!說到底,你不過認為朕是僭主,不算正統,你父子受了朕地封賜,便虧了名節。若是那周國國君下詔,你是否也會堅辭不受?朕對你而言,怕是還抵不上一個亡國之君吧!”


    楚翔見符陵發怒,忙賠罪道;“陛下息怒!楚翔絕非……絕非此意,陛下的厚恩大德翔銘記於心。隻是……隻是死者已矣,翔唯願父母的亡靈安息,不要再被世間議論所擾。翔已不孝罔極,僅有此一點私心,還望陛下恕罪!”


    僵持了一會,符陵還是隻能妥協,他眼下已到了這種地步,既知他委屈,若再對他賭氣發火。他更是什麽都不敢說不能說了吧?“算了,那是你的父母,你不願,朕也不為難你。你行動不便,朕即日便派人前往虯關,先護送你父親的靈柩回江寧。你母親的遺骨朕會令人從速查找,先行下殮,待你回去再安葬。”


    楚翔遲疑著又道:“謝陛下,但……還有安瀾將


    符陵道:“這個你不用說,朕也會去辦。”忽解嘲似地一笑:“說起來,當年令尊的墓碑,還是朕親筆提寫的呢!”


    “是麽?”楚翔略感驚異,他雖知那次戰役是符陵親征指揮,但彼此都不曾詳談此事。楚翔此時忽想問問父親臨死前的情形,喉嚨裏卻象插了根刺,問不出


    符陵麵色鄭重地道:“是啊!朕攻下虯關後,即下旨厚葬令尊,並刻碑為記,朕寫了碑文,下葬那天,還曾親去祭奠。今日朕提出追封令尊,倒不是因與你親近,循私廢公。令尊勇冠三軍,智謀非凡,朕縱橫天下十餘年,令尊算是朕唯一真心欽佩地對手,可惜造化弄人,時運不濟,朕亦為之扼腕……”說到這裏,笑了笑,“隻是朕未想到,幾年後,上天會將他的愛子,送到朕的身邊。翔兒,你說,這一切是不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楚翔偎在符陵懷中,回想起這半生地種種往事,竟有些恍惚,或許他說得對,生死聚散,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等到父親的靈柩運回了江寧,楚翔已勉強可以站立,隻是骨折地右腿仍不能著力。他手上無力,不能拄杖行走,符陵便讓人特製了一輛四輪小車,可以推著他到園子裏轉轉。天氣日漸轉暖,園子裏地梅花已殘,又見桃紅李白,百花爭豔,一派春光爛漫。符陵每日都選取最好的鮮花剪下一兩枝,插在楚翔房中。但符陵日夜操勞,無暇修習,內傷雖差可痊愈,功力卻隻恢複了兩三成,還不能為楚翔打通經脈。而自狄豐和王華走後,一直未得到楚栩進一步地消息。符陵怕楚翔等得焦急,已暗中另派人去尋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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