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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崎幾乎是在上海的正東方,是船隊橫過太平洋前往美國的路上,一個必經的中轉站。這一回,要在長崎補充一些淡水、煤和食物,因此船隊預計在長崎停靠的時間,是兩個晚上。


    基本上,長崎是日本對外的主要港口,其地位類似於中國的上海和廣州。在日本的鎖國政策被打破之前,長崎更是幕府政權唯一的對外貿易港口,貿易的對象,則又僅限於中國跟荷蘭兩家。


    關卓凡知道,這裏受中國文化的熏陶很深,在這裏定居的中國人亦很多。即使到了後世,長崎人的一些風俗習慣、飲食文化及節日慶典,其實都是源於中國。而長崎周邊,則至少有三處“唐人町”,算是後來世界上各處“唐人街”的發端。


    若是有工夫,真該去好好看一看,他心裏這樣想。


    不過未必能有這個工夫了,因為這一次來,他有很重要的計劃——要用這兩天的時間,在長崎尋找一個人。


    這個人,是日本人,叫做阪本龍馬。


    阪本龍馬這個人,算是這個時代日本人當中的一個英才,也可以說是一個天才。他見識超卓,在日後推翻幕府統治的那一場倒幕運動中,成為精神領袖和主要推手,不僅一力促成了曾經勢同水火的“長州藩”與“薩摩藩”的和解,而且他的“船中八策,大政奉還”,是倒幕運動和明治維新最重要的理論依據。


    這樣的人,既然在長崎,當然該見一見的。


    隨著船隊的行進。長崎港的輪廓。也已經依稀可見。然而就在這時,一直行駛在船隊左前方的護航炮艦“勇敢號”,忽然拉響了兩短一長的汽笛。


    “逸軒,有狀況!”跟關卓凡並肩立於甲板上的華爾,攸地繃緊了身子,把手裏的千裏鏡舉起來,去看“勇敢號”上的旗語。


    汽笛兩短一長,這是警號!華爾作為先後在三艘船上任過大副的航海老手。反應異常迅捷,看過旗語,又將千裏鏡向北望去。


    “四艘戰艦,身份不明!”華爾將千裏鏡遞給關卓凡,“辛格爾頓的旗語,是下令備戰,暫緩進港,在港外海麵待命。”


    在海上遇到這樣的狀況,是有既定預案的。果然,整個船隊看見勇敢號上的旗語。速度慢了下來,緩緩向東麵的長崎港靠近。其中少數備有尾炮的商船,此刻便都掀去炮衣,做接戰的準備。各船的主官亦大聲下令,讓持有後膛槍的部隊,在甲板舷側分布,亦做開火的打算。


    其實這時不用千裏鏡便已經可以看見,北方的海麵上,有四道黑煙,一粗三細。如果這是一隻艦隊,則代表著一大三小,共四艘戰艦,正在向船隊全速駛來。


    “婉兒,回艙裏去。”關卓凡一邊用千裏鏡瞭望著,一邊吩咐道,“張勇,調兩哨人上左舷就好,多了也擺不開。”


    就在船隊忙亂備戰的時候,北麵來的四艘戰艦,漸漸靠近,肉眼也可以看得清船影了。前麵的一艘是小艦,中間的一艘是大艦,側後另有兩隻小艦。


    奇怪的是,居然傳來了炮聲——在這麽遠的距離上發炮,不是開玩笑麽?


    華爾接過千裏鏡,再看了一會,臉上露出了笑容。


    “不是向我們來的,”他向關卓凡說道,“是他們自己之間在打。”


    等到再靠近一些,關卓凡也看明白了,前麵的小艦似乎是在向長崎港的方向逃跑,後麵的那隻大艦,緊追不舍,而側後的另外兩隻小艦,似乎又是在糾纏追逐那隻大艦。


    隆隆的炮聲,聽得更為清晰了,連炮彈在艦身四周激起的水柱也開始清晰可見。關卓凡注意到,華爾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怪異起來。


    “難以置信……”華爾手上的千裏鏡,再也不肯放下,嘴裏喃喃自語著,“難以置信。”


    再看一會,終於確認了——


    “逸軒,是美國炮艦!懷俄明號!”他激動地叫道,“小的那三隻,是日本戰艦!”


    圖林已經又送來了兩副千裏鏡,關卓凡和張勇,亦都將視線,牢牢對準了戰鬥中的那四艘戰艦。


    果然,大艦的桅杆上,赫然掛著兩麵星條旗。而看到三隻小艦上麵懸掛的旗幟時,關卓凡的嘴角反射似的抽搐了一下。


    白色的旗幟當中,一輪紅日,正是那麵像膏藥一般的“日章旗”。


    四艘蒸汽戰艦的舷號,都看得很清楚了,這場戰鬥的局麵也已經很分明。在前麵逃的那一艘,是日本的“壬戊丸”號,後麵追它的是美國海軍的“懷俄明”號,而日本的另兩艘戰艦“癸亥丸”號和“庚申丸”號,則又在後麵追逐炮擊“懷俄明”號。


    “懷俄明”號是大艦,火力更強,不過以一敵三,顯然也遇上了麻煩。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咬定了前麵跑的“壬戊丸”,似是決心不讓它逃入港口,非把它擊沉了不可。


    “幹死日本人!”關卓凡失態地大吼起來。


    這忽如其來的一聲大吼,讓華爾和張勇都吃了一嚇,不知道關老總何以對日本人有這樣的深仇大恨。


    “逸軒,你放心。”華爾安慰似地說道,“你看,辛格爾頓的勇敢號已經動了。”


    位於船隊北麵,一直在保護船隊的“勇敢”號炮艦,顯然也已經判明了局勢,輪機轟鳴,全速駛離了船隊,向“壬戊丸”號前行的航道上兜截過去。


    在幾十隻商船上的軒軍士兵,大多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海戰的場景,既緊張,又興奮,卻又不知道交戰的雙方之中,該替那一邊加油。直到看見“勇敢”號上的艦炮噴煙吐火,開始炮擊“壬戊丸”,這才轟然一聲大彩,把掛膏藥旗的戰艦,當做了敵人。


    “壬戊丸”再也想不到,忽然從這裏又冒出了一艘美國炮艦,再想規避,已經來不及了。“勇敢”號上的第一次齊射,便有兩彈命中,其中的一發炮彈,恰恰將“壬戊丸”船尾的舵機打成了粉碎。


    這一來,失去了動力的“壬戊丸”,命運便已注定,被兩艘美國炮艦前後夾擊,數分鍾的時間內便身中二十餘彈,船身傾側,眼見是沒救了。


    懷俄明號上的美國官兵,亦是又驚又喜,不知這艘本來停駐中國上海的“勇敢”號,何以竟會突然出現在長崎對開的海麵上?不過這樣的時候,先不管這許多,得勢不饒人之下,立即跟“勇敢”號一起,返身攻擊一直追逐自己的“癸亥丸”和“庚申丸”。


    戰局就此逆轉。兩隻美國炮艦以大淩小,強弱立判,這一場戰鬥便沒有什麽懸念了。不過日本的兩隻戰艦,倒也真是頑強,並不逃走,而是在海麵上跟兩隻美艦糾纏了近一個小時,直到“癸亥丸”燃起了大火,“庚申丸”被擊沉,戰鬥才告終結。


    “徐先生,”關卓凡心情舒暢之極,叫過身後的徐四霖,微笑著問道,“你瞧日本人的船,都是丸啊丸的,那是怎麽一個意思啊?”


    徐四霖原本是個捐班的同知,一直在上海的商行裏,做跟日本的生絲貿易,往來長崎如家常便飯,對日本最是熟悉。關卓凡為了這一次來長崎,專門給了他一個四品的道台銜,請入了幕中。


    徐四霖看了這一場海戰,正有驚心動魄之感,聽得關侯爺叫自己,連忙上前一步,陪著笑說道:“回侯爺的話,這個丸字,乃是圓圈的意思,日本人把圓視為吉利的象征,因此出海的船,都加一個丸字,來作為船神的名字。”


    “哦,原來劃幾個圈圈,就是吉利了。”關卓凡笑道,“那怎麽又都沉到海裏去了?”


    這可怎麽回答?徐四霖一怔,一時答不上來。


    卻不知關卓凡也隻是跟他隨口胡扯,心裏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日本的“攘夷”之戰,果然已經開打了。


    (出差第一天,今天隻有這一更,抱歉。)


    *(未完待續。。)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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