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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卓凡眼中,左宗棠這一番“英雄欺人”,算是政治鬥爭的經典之作。而且,除了郭嵩燾一個人倒黴,其他幾方,露麵的,沒露麵的,皆大歡喜。


    朝廷是受了左宗棠的挾製,才不得不去郭。但有趣的是,兩宮也好,中樞也罷,對左宗棠卻沒有生出真正的意見。


    一來,是因為西征已經定了左宗棠,現在正是朝廷借重他的時候;二來,是因為朝廷上下都明白,左宗棠脾氣雖然大,但卻不“結黨”。


    左宗棠人緣兒不好。慈禧就對關卓凡說過“沒有人願意和‘左騾子’搭夥計”——這是事實。左宗棠到哪裏都愛壓人一頭,搞得誰都討厭他。但正因為如此,也沒有什麽有力的人物“黨附”他,所以就比較讓朝廷“放心”。


    反倒是被左宗棠趕走的郭嵩燾,是曾國藩一脈。向“湘係”收權,是朝廷不宣之於外的既定章程。難得左宗棠肯出這個頭,不然,以郭嵩燾的聲望和績效,動他可不容易。


    所以,朝廷遷就左宗棠,其實也是“順水推舟”。


    三來,這本來就是一筆交易。


    左宗棠並沒有指望蔣益灃在粵撫的位子上呆多久,將來得成所欲之後,蔣益灃就是一枚棄子,放在那裏都無所謂。


    對蔣益灃來說,就算以後終究坐不住粵撫這個位子,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本來就是天上掉餡餅。履曆上有了“撫粵”這一筆,假以時日,重新爬到一省長官的位子,並不如何為難。


    左宗棠想要拿到西征的差使,希望關卓凡不但不和他爭,反過來還給他支持,自知不可能單靠一份一萬銀子的禮物,加上拍幾句人家姨太太的馬屁,就能達成交易。


    通過胡雪岩這個中間人,關卓凡和左宗棠在廣東這塊地盤上達成了默契。左宗棠先“過一手”,關卓凡再來“接盤”。


    關卓凡向兩宮皇太後舉薦左宗棠的時候,郭嵩燾尚未去職。左宗棠覺得關卓凡的事情辦得實在光棍漂亮,心中頗為感念,於是加緊“倒郭”。朝中有人好辦事,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上麵”便裝作無可奈何的樣子,依了左宗棠。


    對郭嵩燾,關卓凡是抱有歉意的,但他想起這麽幾句話,“於親有虧,於義無悖;於私有慚,於公無愧”。


    前兩句可以放到左宗棠身上,後兩句可以放到自己身上。


    郭嵩燾,就當你為時代做點犧牲、受點委屈吧。


    還有,我會請你再次出山的。


    話題回到上海。


    電報“形勢一片大好”,郵政的勢頭也相當喜人。


    其實,“江蘇驛郵所”就掛在上海電報總局的下麵。鬆江、蘇州、太倉、常州、鎮江五府之間的陸路郵路,鎮江和上海之間的水路郵路,經過一兩個月的“試運營”,很快便運作順暢。


    開始的時候,驛郵所隻派送電報和收發信件,到了後來,“郵包”也可以交寄了。


    普通民眾對郵政的熱情遠遠超過了電報,潛在的龐大市場需求爆發式地釋放出來,驛郵所的郵件的交寄量,不斷“刷新”主事的楊仕全和邵德生最樂觀的估計。


    一年沒到,從開支上來說,“江蘇驛郵所”已經過了盈虧平衡點,而且“增長曲線”高高翹頭,眼見必是一門能賺大錢的生意了。


    知道郵政會成功,但成功來得如此之快,還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夥兒仔細分析,得出一個結論:驛郵所的成功,除了“政府專營”之外,和郵馬、郵車、郵船都掛軒軍中軍的旗子大有關係。


    這麵旗子,既是安全保證,也是信心保證。保護郵路暢通,也叫老百姓放心交寄。這筆“無形資產”,不知道要不要算進成本裏麵?


    鬆、蘇、太、常、鎮五府的新式郵政,引起了曾國藩的很大興趣。已經說好,過了年,就開通蘇北兩江總督直轄的江寧、淮安、揚州、徐州、海州廳等地郵路,還是由江蘇驛郵所操辦,還是掛軒軍的旗子。


    這樣,江蘇一省的郵路就全通了。


    江蘇驛郵所的客戶也包括洋人。法國人皮埃爾辦的“客郵”,交寄量已經大減,這位江蘇驛郵所的前顧問,正在和楊仕全商量,看看兩家的線路能不能夠合並到一起,其實就是希望江蘇驛郵所“收購”他的“客郵”。


    看在皮埃爾做過江蘇驛郵所的顧問的份上,不好教會學生餓死老師,趙景賢請過關卓凡的示後,對楊仕全說,價格合理的話,可以談一談的。


    接下來是“財經口”了。


    新鑄的“蘇洋”一麵世,便在市麵上迅速流通開來。


    人們對這種精致、閃亮、“料足”的銀元愛不釋手。開始的時候,頗有人想囤積居奇的。劉郇膏的臬司衙門盯得很緊,狠抓了幾個典型,以儆效尤。待“蘇洋”源源不絕地上市,流通便完全正常了。


    “蘇洋”很快便“走出江蘇”,北至北京,南至廣州,都能見到“蘇洋”的身影。


    開始的時候,刨去鑄造成本和發行“蘇洋”的銀行、錢莊的傭金,估計有六、七厘的升水。但實際上,蘇洋的價格折成銀價一路走高,一年下來,升水已接近一成。


    造成這個情況的原因,說到底還是“供不應求”四字。


    老百姓是第一次見到這麽高質量的本國貨幣,“蘇洋”的受歡迎的程度迅速超過了銀塊和銅錢。作為一種“地方貨幣”,“蘇洋”卻事實上開始流通於全國,相對於整個中國的龐大的市場需求,“蘇洋”的供應量自然是不足的。


    這種局麵,短期內是不會有實質性的變化的;相當長一段時間內,蘇洋的身價還會愈走愈高。


    “鑄幣稅”真是一樣美妙的東西。


    楊坊的上海關,月入關銀已經過了百萬,且還在不斷增長中,而一年前這個數字還是五十萬;來年即同治四年,也即1865年的關銀,篤定超過一千五百萬兩。


    這個數字,非常驚人。有清一代,之前國家歲入的最高峰出現在乾隆朝,大約四千五百萬兩。則單是上海關一處的收入,便等同於整個國賦的三分之一了!


    上海關年過千萬是意料中事,但沒想到來的這麽快。


    幾個原因。


    第一個,是江蘇、上海的長毛平得最早,因此恢複得也就最快。中國社會經濟特有的“大亂之後強力反彈”的“功能”,在蘇、滬一帶表現得淋漓盡致。


    第二個,原時空上海在這個時代的曆史位置和發展走向,本時空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上海已經成為中國經濟的龍頭,對內、對外,都成為一塊巨大的“吸金磁鐵”,資金、人才源源流入。


    第三個,關卓凡的推動,大大加速了這一格局的形成。


    做生意的人是最**的,“工業園”、“自貿區”雖然還未正式推行,但上高昌、下高昌大興土木是瞞不了人的。這兩塊地意味這什麽,先覺者無不心潮澎湃。自然就有許多人提前入滬,“預留地步”。


    軒軍美國查塔努加大捷傳回國內,上海一直處於“上升通道”中的“投資曲線”倏然拔高。之後,隨著亞特蘭大大捷、薩凡納大捷,這條曲線一次又一次“**”。南逆“無條件投降”後,進入上海的資金有了一個爆發式的增長。


    江蘇的情況仿佛,隻是程度略遜上海罷了。


    用原時空的一句話來說,就是上海已經成為了“最佳投資目的地”。


    “蘇洋”的發行,金融環境的改善,也加速了這個進程。


    政治的清明,包括廉政專員的設立,亦與之有力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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