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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事”也好,“洋務”也罷,其實都是個大筐,但凡關卓凡覺得有用的,都可以往裏邊裝。


    “兵事”和“史實”是分不開的,中外的史實,都可以信手拈來——俺是學什麽專業的呀?


    “洋務”,舉凡近現代西方的政治、經濟、科學、技術、文化、藝術,都可以算作“洋務”。


    還有,俺雖然是文科生,但複習複習,小學初中的數理化——也可以算“洋務”,大概還撿得起來,拿來唬一個十歲不到的孩子足夠用了。


    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擁有現代教育製度對古代教育製度的巨大優勢,關卓凡對實現這個目標有足夠的把握和信心。


    以有陰謀嫌疑的手段加於一個未成年的孩子身上,會有內疚嗎?


    不會,至少,小皇帝會有一個更加快樂和健康的童年。


    以後的事情,曆史大潮,浩浩湯湯,我們都隻是其中的一朵浪花。


    關卓凡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以為小皇帝增加“兵事、洋務”功課為契機,打壓守舊勢力,加速推進新政。


    關卓凡估計,“兵事”爭議不會太大,就算達不成統一意見,也可以“置而不議”,即你牢騷你的,我幹我的。


    “洋務”可就不會這麽簡單了。


    連辦個“同文館”,還吵得沸反盈天;皇帝學“洋務”,那班守舊衛道之士,還不得如喪考妣?


    關卓凡真的很好奇,甚至有一點“期待”——想看看這班冬烘先生。到底能有什麽反應?


    如果這一關能過去。那麽連皇帝都學“洋務”。還有誰不能學、不該學的?


    這是最好的“標杆”。


    之後,“新政”就可以大踏步地向前進了。


    這是關卓凡和守舊勢力的第一次正麵交鋒,這一關,一定要過。


    為此,關卓凡甚至不惜斥諸最極端的手段。


    不過,他判斷,應該用不著動刀動槍的。


    關卓凡認為,清末改革。最大的障礙,還是士紳階層對土地、農民的掌控;觀念上的守舊,如果上位者有足夠的決心,根本沒有看上去那麽可怕。


    而真正動士紳階層的奶酪,即大規模剝奪他們對土地的支配權——不論用什麽手段,和平的也好,暴力的也罷——還早著。


    沒有真正的強大實力包括武力做後盾,“言路”就是隻紙老虎。


    何況,“言路”本身,也有支持新政的聲音。其實還不少。隻是這些聲音聽起來,自然沒有守舊派哭爹喊娘“嚎喪”那般響亮。所以,上位者難免有敵人無比強大、我方勢單力薄的錯覺。


    還有,關卓凡對清末士林的“風骨”,並沒看得太重。


    中國士人對君主的“犯言直諫”,到了清末,基本淪為做秀。“清流們”倚仗的不過是君主的寬容,如果君主真的瞪起眼睛,身上的骨頭還沒軟的,剩不了幾個。


    應該說,兩百年下來,滿洲貴族對於漢族士人的打壓和奴化是成功的。


    前明天啟之前文官集團和君主的那種激烈對抗,根本不可能現於清朝。


    作為後人,看漢族士大夫對滿州貴族俯首帖耳,自然悲憤;可關卓凡現在是“時人”,士林的軟弱,現實中卻可能減少中國改革的阻力。


    曆史的吊詭,令人感慨。


    台麵上,建言增加小皇帝“兵事、洋務”功課的,是宗室的核心成員;舉薦的師傅,是政府的首腦,“洋務”的主持者,不久前立下了不世的功勳。


    而且,正手握重兵。


    最高權力的取態是很清晰的。


    除了以上泰山壓頂般的威懾,守舊派還有個倒黴的地方是,這個事情上,他們的領袖倭仁沒法子講話。


    因為都是“弘德殿行走”,怎麽好攻訐自己還沒上任的同事?反對非自己教授的功課?那不是擺明了說我“嫉妒”嗎?


    所以,得避嫌。


    軍機下值,一班軍機大臣轎馬紛紛,絡繹往後海的恭親王府而來。


    關卓凡是今天的主客,恭王把文、寶、曹、許四個全部拉上作陪。


    到了恭王府,換上便服,其他幾位大軍機在樂道堂的書房裏喝茶聊天,恭王親自陪著關卓凡,往後院來見“六嫂”。


    恭親王的福晉,端莊秀麗,氣度雍容,一看就是“大家子”出身的貴婦人。


    事實也正是如此。恭王福晉的祖父玉德做過閩浙總督,父親桂良更是巡撫、總督、尚書、大學士一路做將上來。督撫在地方上都是“諸侯”,建牙開府,儀製尊貴,八麵威風,同級別的京官萬萬比不得。恭王福晉從小在這種環境中長大,是地道的“大家閨秀”。


    關卓凡乃以滿洲人見兄嫂的禮節給恭王福晉行禮。


    恭王福晉對關卓凡的態度,既親熱,又得體,很像個“大嫂”的樣子。


    她說道:“逸軒,咱們一家子人,又是親上加親的,以後可要多來多往。你回去跟白氏、明氏兩個說,要她們常來我府裏坐坐,別總是往七爺府裏去——怎麽,六哥六嫂這兒,是茶不好喝,還是飯菜不香?”


    說罷抿著嘴笑。


    “親上加親”四字,並不算是虛親熱,恭王福晉也姓瓜爾佳氏。


    所以,這也是一位“嫂姐”。


    回書房的路上,恭王對關卓凡說道:“今兒你侄女不在府裏,見不到。不過,不見也罷,見到了,你反倒要給她行禮,嘿!”


    恭王是抱怨的語氣,關卓凡不由略覺奇怪。


    前文交代過,恭王的女兒敦柔格格,為慈禧接進宮去養育。不久前,敦柔格格已封了宗室女最高品級的“固倫公主”。


    當然,那個時候,恭王和兩宮還沒有翻臉。


    固倫公主爵同親王,關卓凡這個貝子見了,確實是要行禮的。


    清製,隻有中宮所出才能封“固倫公主”;妃嬪所出,或像敦柔格格這樣,王女撫育宮中的,封“和碩公主”。


    例外不是沒有,那是受到皇帝的特別寵愛,如高宗的第十女,固倫和孝公主,母親是惇妃汪氏;或者以婚姻為國家做出貢獻,如聖祖的第三女,固倫榮憲公主,嫁漠南蒙古巴林部博爾濟吉特氏烏爾袞,母親是榮妃馬佳氏。


    和敦柔格格情況仿佛的,是世祖的五皇子常寧,他的女兒撫育宮中,後晉封固倫純禧公主。


    巧的是,常寧的封爵也是恭親王。


    無論如何,這是殊榮,甚至是“異數”,恭王為何會抱怨呢?


    而且,關卓凡知道,不論慈禧和恭王之間有多少齟齬,慈禧對敦柔格格,是真心實意的喜愛。


    事實上,這個小姑娘,關卓凡是見過的。


    那是從江蘇入京陛見述職,自請“宿衛宮中”,兩宮皇太後在芳齋堂賜宴,小皇帝和敦柔格格一雙小姐弟都曾與席。


    關卓凡的印象中,這個小姑娘生的很端正,行事尤其安靜穩重。她比小皇帝也就大個二三歲,但舉止神情,比小皇帝成熟許多,已經全然是一個小大人的模樣了。


    晚飯是銀魚火鍋。


    六位軍機大臣圍坐一張圓桌子,屋外寒風凜冽,屋內熱氣騰騰,主人勸酒布菜,言笑晏晏;客人大塊朵頤,談笑風生。


    看上去一片其樂融融,“和諧”得緊。


    關卓凡暗生警惕:這個場麵,現在還不容易出現在自己的府中。


    恭王畢竟是宗室中最有威望的親王,數年經營,根基已深,摘掉“議政王”的帽子,他的影響力會減弱,但不會消失,自己凡事要多做綢繆,不能過於樂觀。


    席間,又提起了敦柔格格。


    話頭是寶鋆挑起來的:“六爺,敦妞兒似乎有一段日子沒有回府了?”


    然後輕輕敲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笑道:“瞧我,以後可不能再叫‘敦妞兒’了。”


    *(未完待續。。)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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