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擔任京都守護職——即首都衛戍司令的,是會津藩藩主鬆平容保。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他發現了“精忠浪士組”這個小團體,大為欣賞,乃收歸麾下。“八一八”政變中,“精忠浪士組”一鳴驚人,幕府特賜名“新選組”。從此,借“新選組”之手,幕府掀起了大規模鎮壓倒幕勤王誌士的腥風血雨。


    新選組的首領稱“局長”,此人名叫近藤勇,是天然理心流劍派的掌門大師兄。不過,後世公認,他的同門師弟、副局長土方歲三才是新選組的靈魂人物。新選組內部的管理製度——所謂“局中法度”,以及重大行動的策劃,皆出於土方歲三之手;而且,單就劍術而論,師弟也在師兄之上。


    新選組走到哪裏,殺戮和酷刑就跟到哪裏,何況是土方歲三親自出馬?竹內四郎的欲念早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他在心中長長地哀歎了一聲:長崎要流血了!


    土方歲三卻是彬彬有禮,說起話來完全是商量的口吻:兩位奉行大人,維持長崎全城治安,單靠奉行所和新選組的力量似乎有點單薄,是否請諸位町元老一起過來商議商議?


    竹內四郎頗為意外。


    長崎的行政管理是很特別的。除了設了兩位奉行外,還有一種職位也是他處沒有的,叫做“町元老”。如果說“奉行”是“市長”的話,“町元老”就勉強算是“區長”。不過。這個“區長”,是兼職的。


    町元老一共八位,全部都是商人,隻是生意做的有大有小。生意做得最大的齋藤勝之,在長崎的大浦海港有貨棧和商行,生意做到了上海和泉州。和洋人也有密切的來往;生意做的最小的近藤右衛門,開一家“唐物店”,隻好算殷實人家。不過,近藤右衛門雖然來到長崎不久。根基還淺。但人很熱心,交際能力很強。和街坊鄰裏,還有奉行所上上下下,處得都好,因此。竹內四郎就讓他補了個“町元老”的位子。


    就是說,“町元老”是從紳民中選出,協助奉行所管理市政的人員,有點政協委員的意思。


    不消說,講到“治安”,所有的町元老都是“溫和派”,土方歲三要和他們商議。難道新選組並不想在長崎大動幹戈?抑或土方歲三還不曉得町元老的底細?


    無論如何,總是一個肯“傾聽民意”的姿態。町元老都歸竹內四郎管理,當下就由竹內奉行下條子,將八位町元老都請到了立山奉行所。


    當聽到“內藤隼人”這個名字。所有的町元老的臉色都變了。


    竹內四郎覺得真是滑稽,天下人無不知道“內藤隼人”是土方歲三的化名,但他公開場合,還是鄭重其事地說自己叫“內藤隼人”。


    土方歲三和八位町元老一一致意,他和誰打招呼,誰的心裏就打個突。最後,土方歲三的目光落在了近藤右衛門的臉上,他含笑說道:“飯泉先生,幸會了。”


    近藤右衛門的臉立即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他勉強笑道:“內藤先生搞錯了,我姓近藤。”


    土方歲三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您是姓近藤。不過,飯泉善內的公子,居然入繼一家小小的唐物店,真是太委屈您了。”


    竹內四郎張大了嘴巴:飯泉善內?死於“安政大獄”的著名尊王誌士?這個近藤右衛門,是他的兒子?


    其他的七位町元老,也是一臉訝然的樣子。


    近藤右衛門不說話了,臉上神情,陰晴變幻不定。


    土方歲三說道:“飯泉先生姓飯泉也好,姓近藤也好,倒不關我什麽事情,我隻是想知道,昨天晚上,您和龜山社的人吃飯,都說了些什麽呢?”


    近藤右衛門臉上肌肉微微一抖,隨即鎮定下來,說道:“不過是些生意上的事情。”


    土方歲三說道:“什麽生意?是軍火生意嗎?”


    近藤右衛門臉上的肌肉猛地**了一下,大聲說道:“內藤先生開玩笑了,我經營的是一家小小的唐物店,做什麽軍火生意?”


    土方歲三微微頷首,說道:“真是冒犯您了——我這個人就是喜歡胡思亂想。不過,席上還有一位叫做太田市之進的客人,遠道從長州而來,你們談的,也是唐物店的生意嗎?”


    竹內四郎心頭大震,太田市之進,有名的長州藩士,朝廷通緝的要犯啊。


    七位町元老一齊盯著近藤右衛門,臉上的表情像見到了鬼一般。


    隻有服部常純麵色如常。


    近藤右衛門又一次不說話了,慢慢地,他的臉上浮現出了仇恨和堅毅的神色。


    土方歲三銳利的目光盯緊了近藤右衛門的眼睛,說道:“怎麽,您是真不打算說實話嗎?”


    近藤右衛門垂下了眼簾,但雙唇緊閉。


    土方歲三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他雙手一拍,喊道:“來人!”


    格扇門拉開了,兩個新選組的隊士走了進來。竹內四郎注意到,他們倆穿著藍色的羽織——一種兩襟分開、沒有紐扣的外套,寬大的袖口繡著白色的“山”字形的圖案,這應該就是新選組那套著名的製服了。


    土方歲三說道:“請努力幫助飯泉先生,讓他說出他應該說出的事情。”


    近藤右衛門被帶了下去,土方歲三轉向服部常純:“服部奉行大人,我要借您的奉行所的一個房間一用。”


    服部常純點頭:“先生請便。”


    土方歲三隨即站了起來,說了句“失陪”,飄然而出。


    立山奉行所其實是有專用的刑房的,在地下,和外界隔得嚴嚴實實,但土方歲三明顯不打算用奉行所的刑房。


    大夥兒都沉默下來,房間裏一時間隻能聽到不安的呼吸聲。


    關於新選組對犯人的刑求,有著種種可怕的傳聞,據說現場的慘狀,“觀者為之側目,隊士亦不敢逼視”。


    最著名的一種酷刑,就是土方歲三本人發明的:將犯人倒吊起來,用鐵釘釘穿犯人的腳掌,然後拔出,再往傷口上滴滾燙的燭淚。


    正在各懷心思,突然,一聲瘮人的慘叫聲傳了過來——那簡直不是人類能夠發出的聲音。


    慘叫聲高一聲低一聲,沒完沒了地刺激著屋內眾人的耳膜。


    刑訊的房間離會議室應該有相當一段距離,但重門疊戶,亦無法擋住這猶如從地獄裏傳出來的叫聲。


    會議室裏每一個人都麵色煞白,到了後來,連服部常純也開始受不了了,麵部表情也開始扭曲了。


    不曉得過了多久——其實並不很久,但每一個人都覺得時間過得無比漫長——慘叫聲終於消失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格子門拉開了,土方歲三出現在門口,細心的人留意到他下身的仙台平袴上,沾上了幾點血跡。


    土方歲三微笑著說道:“他招供了。”


    近藤右衛門——應該叫飯泉俊太郎,“安政大獄”時,從京都逃出,一路到了長崎。他國恨家仇集於一身,立誌要聯絡誌士,顛覆幕府。剛開始的時候,飯泉俊太郎隱姓埋名,後來,他的一個同誌來找他,說自己有一個姓近藤的親戚,剛剛故去,沒有留下子嗣,問飯泉俊太郎願不願意繼承近藤的家業?


    這可真是天賜良機,飯泉俊太郎立即答應下來,於是變身近藤右衛門,堂而皇之地做起了唐物店的老板。他既已入繼近藤家,就不會再有人問他以前是幹什麽的了。


    問題是這個並瞞不過新選組。隻是飯泉俊太郎在新選組的名單上不是什麽重要人物,他也沒有明顯的“反跡”;而之前,新選組的工作重點是京都、大阪和江戶,並不包括長崎。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裏,沒有人來操飯泉俊太郎的心。


    幕府決定二征長州後,因為中**隊要在長崎“中轉”,長崎便成為新選組的工作的重中之重,飯泉俊太郎乃重新進入新選組的視線。而他的“町元老”身份,自然使他成為新選組的重點監控對象之一。


    事實上,新選組早在服部常純之前就進駐了長崎,諸多可疑分子都在新選組的監控之下,隻是竹內四郎一無所知罷了。


    二次長州征討的消息出來後,飯泉俊太郎的地下活動立即頻繁起來,大肆勾連誌士,以求有所作為。對於新選組之外的人,俊太郎的町元老和唐物店店主的身份,確實提供了非常好的掩護。


    一間叫做“菊田屋”的旅店,成為長崎的倒幕誌士會麵的主要地點之一。新選組是在對飯泉俊太郎的監控中,發現了這個秘密的。


    倒幕誌士和菊田屋的老板都不曉得,那位包租了菊田屋的上房的“姬路藩的木棉商人”,其實是新選組的探子。


    昨天飯泉俊太郎和龜山商社的聚會上,有一個操長州口音的生麵孔。這個探子並沒有見過得太田市之進的樣子,但誌士們酒酣耳熱之際,一口一個“太田先生”,探子稍稍回想一下通緝令上麵的描述,就曉得這個“太田先生”是什麽人了。


    既然有長州的重要人物冒險來到長崎參加聚會,那就證明誌士們要有大動作了。


    事實確實如此,已接近神誌昏迷狀態的飯泉俊太郎,終於供出:他們的目標,是中**隊的“中轉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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