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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後,楠本瀧寫信告知西博爾德,她不得不改嫁給一位日本商人。


    年幼的楠本稻,遭逢如此重大的家庭變故;加上當時的日本,社會風氣極端保守,小稻這樣一個黃白混血兒,被周圍的人們普遍視為“不祥”、“不和”的怪物,飽受歧視,所以,楠本稻的童年,過得實在不堪回首。


    事實上,直到現在,日本雖然風氣略開,而楠本稻也已經成為著名的蘭醫,但她知道,自己在市民的眼裏,依然是“另類”。因為她的醫術,老百姓對她保持著表麵的尊敬,但絕不親近,她和女兒,感受到的,永遠是深刻的孤獨。


    這兒還是最為開放的長崎,日本其他的地方,更加不用說了。


    這是關卓凡為什麽要反複譬喻,甚至拿自己現身說法,說什麽“先生的一些顧慮,是沒有必要的”。


    楠本稻四歲的時候,西博爾德的學生、宇和島藩藩士二宮敬作收養了她,自此,小稻才重嚐家庭溫暖。二宮敬作不但撫養楠本稻成人,還悉心教授她各種醫學知識和西洋藝術,希望她將來能夠繼承父業。


    楠本稻十八歲那年,考慮到她是女兒身,二宮敬作將她送到西博爾德另一位學生石井忠謙處,學習婦科知識。


    楠本稻和石井忠謙相戀了,並產下女兒高子。


    遺憾的是,楠本稻遇人不淑。


    石井忠謙和老師的女兒生情,還致其懷孕生女,這在當時的日本,是非常不道德的事情,西博爾德其他的學生,紛紛寫信大罵石井,並聲稱要和他絕交。


    石井忠謙受不了了,向楠本稻提出分手。


    楠本稻如受雷擊,但她什麽也沒說,孤身一人,帶著女兒回到了自己的出生地長崎。


    在楠本稻為生活所迫、困頓無告的時候,義正詞嚴地指責石井忠謙的那幫子大學者們,沒有一個對老師的女兒伸出援手。


    最後還是二宮敬作重新把楠本稻接回了宇和島藩。


    後來,二宮敬作決定棄政從醫,來到長崎開設診所,楠本稻便跟著他重返長崎,成為二宮敬作的主要助手,並最終青出於藍。


    關卓凡打楠本稻的主意,是因為婦科醫生好找,女婦科醫生在當時可就是絕對的珍稀動物了。而在中國目前的情形下,不得不承認,女性的身份,對開創現代的婦科醫學,有著特殊的優勢,可以事半功倍。


    何況,這位女醫生還能說流利的漢語,並至少有一半的黃種人血統。


    呃,對關卓凡個人,女婦科醫生也有著……特殊的、不可言語的用途。


    還有,關卓凡承認,自己對楠本稻的十四歲的女兒,同樣有著……特殊的興趣。


    楠本高子,後世公許為“幕末第一美女”啊。


    關卓凡見過楠本高子的照片,認為:名下無虛。


    而且,小姑娘別有一種憂鬱和迷茫的氣質。


    咳咳,俺也沒有什麽其他的意思。這個,照拂小美女成長為大美女,難道不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嗎?


    送楠本稻去歐洲,使其父女俾得團聚,對楠本稻來說,確實是“大恩大德”。當時的日本,雖說已經開始“開國”,但這隻是幕府一家的特權,各藩人民蹈海出國,依然是厲禁。因此,即便以薩摩、長州之強,派子弟出國,也得采取易裝偷渡的法子。對於像楠本稻這樣的飄萍無根的弱女子,“出國”二字,完全是天方夜譚。


    這樣的條件,楠本稻無法拒絕,“粉身以報”四字,真心實意,並非虛言。


    *


    *


    楠本稻走後,關卓凡的心情很好,覺得長崎的天空確實很藍啊。


    但是,他的好心情沒能保持太久。


    晚飯剛過,徐四霖求見。


    他帶來了一個壞消息:幕府在周防大島方向打了一個大敗仗。


    關卓凡的眉頭馬上皺起來了:“開打了?我怎麽不知道?”


    原先和幕府共同製定了一個數路同時發起進攻的計劃,而中美聯合艦隊是按時到達長崎的,沒有晚到一天,也沒有早到一天,這在當時的交通和通訊條件下,是非常難得的。現在離原定共同發起進攻的日子,還有一段時間,所以,雙方本不應該存在配合上的問題。


    徐四霖苦笑道:“貝子爺,日本那邊也沒有人知道。”


    真的是沒有人知道。在大阪的德川家茂不知道,在京都的德川慶喜不知道,最離譜的是,在小倉藩的小栗忠順也不知道——發起這次軍事行動的是幕府的海軍局,而小栗忠順這個軍艦奉行,是海軍局的頂頭上司。


    失敗的消息也不是日本人送過來的,而是徐四霖和軒軍自己在日本建立的情報網絡傳過來的,現在這個時候,兩個長崎奉行還對此一無所知呢。


    幕府情治能力的強大,和信息傳遞的低效率,完全並行不悖。


    原來,幕府的海軍局的幾個頭頭一合計,說如果按原計劃開打,全天下的目光自然全部落在中國人和美國人身上,周防大島這邊就算打贏了也顯不出來,咱們得提前動手,這才叫“二征長逆第一功”啊——他們不知道關貝子已經把這個銜頭給了新選組。


    反正,打贏這一仗是十拿九穩的。陸上,幕府對長州藩還有點發怵;海上,還不是手到擒來?


    這兩年,幕府頗從西洋買了幾艘軍艦,加上原有的艦隻,自覺這支艦隊,即便放到歐洲去,也算“二流”水準了;而長州的海軍極其孱弱,數量少,噸位小,和幕府艦隊根本不在一個數量級。


    剛開始的時候,確實挺順手的。


    幕府的“麾日號”,首先在長州東海岸的上關港海麵現身,一麵遊弋,一麵向陸上炮擊。然後,返身航行於周防大島附近海麵,繼續向沿岸發炮。待安下莊、外人村、油宇村等漁村陸續燃起大火後,才施施然揚長而去。


    第二天,幕府的“權兵衛號”和“興輔號”兩艘軍艦,護送運載陸軍的船隊,再次出現在大島海麵,炮擊了一輪之後,陸軍從容登陸。


    這個陸軍,是和長州藩隔瀨戶內海相望的鬆山藩的藩兵,一百五十名而已,算是先鋒,運載他們的“船隊”,是小型的日本平底船。


    至此,長州藩對幕府的海軍似乎毫無辦法,對已經登陸的鬆山藩藩兵也未發起有效的反擊。


    於是,幕府海軍主力出動,“富士山號”、“翔鶴號”、“八雲號”三艘軍艦,護送運載陸軍的船隊,從不遠處的嚴島出發,傍晚時分,到達大島海麵,一麵發動炮擊,一麵將幕府自己的步兵和炮兵送上了岸。


    這支運兵的船隊,就比較像樣子了,有一艘西式帆船“繪堂”號和四艘較大型的日本船,而運載的陸軍,號稱以西法操練,算是幕府的“新軍”,是此次登陸作戰的主力。


    這一次,守衛周防大島的長州藩藩兵,終於頂著炮火,在岸邊迎擊登陸的幕府軍隊,可是兵力、火力明顯不敵,迅速敗退下去,並在深夜放棄了大島,渡海撤向長州本土的遠崎。


    周防大島到手,幕府海軍局上下歡騰,看,早說過要提前動手嘛,明天一早,就給將軍大人和慶喜大人報捷!


    然而信使還在路上,長州的反擊就開始了。


    周防大島的攻防,長州方麵由高杉晉作親自指揮。


    這一路,幕府提前進攻,正中高杉晉作下懷。長州海軍實力有限,很難兩線作戰,先打垮周防大島方向的幕府海軍,再回師馬關方向,對付中美聯合艦隊,這真是幕府送給俺的禮物,不收都不好意思。


    長州曉得自己的海軍和幕府的海軍,實力相差甚遠,為避免無益的損耗和犧牲,乃做之前的一退再退。這其實不過是在“藏拙”,既減少己方的損失,又驕慢幕府的軍心。


    大島雖然失守,但隻要打敗幕府的海軍,已經上島的幕府陸軍孤軍難持,不在話下。


    怎樣才能打敗幕府的海軍呢?


    看看周防大島周邊雙方海軍力量對比:


    幕府有四艘西式軍艦,其中三艘蒸汽艦,一艘風帆艦,還有十餘隻大大小小的日本船。


    高杉晉作手裏有什麽呢?一艘叫做“丙寅號”的老舊蒸汽艦,排水量兩百噸。


    這艘船,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除役的舊艦,原在上海跑水運,高杉晉作通過古拉伯買下它的時候,上麵的武器都已拆除,後來還是在古拉伯的幫助下,七拚八湊地重新裝上了火炮。價格上,“裸艦”四萬兩白銀,加上火炮,前前後後,總共花了長州藩差不多四萬五千兩白銀。


    買“丙寅號”的時候,長州藩上下一片反對聲:“居然還要四萬兩,上麵連大炮都沒有,根本不是軍艦嘛!”


    但高杉晉作力排眾議,他說道:“幕府怎麽可能允許我們購買真正的軍艦?買回舊艦,再加裝火炮——通過這種辦法,長州才能擁有真正的西式蒸汽軍艦!”


    事實證明了高杉晉作的遠見,現在,“丙寅號”算是長州艦隊中的頭號主力了。


    高杉晉作手中還有其他的牌嗎?


    嗯,沒有了,就這麽多了。


    其實,長州藩的海軍多少還是有點家底的,但高杉晉作說:我就用這艘“丙寅號”,夠了。


    夠了?!


    幕府那邊的艦隻總噸位,不算那些日本船,單計四艘西式軍艦,就超過三千五百噸。


    一比十八。


    關卓凡承認:這一仗,如果把他放在高杉晉作的位子上,麵對這樣的兵力配置,他也不曉得該怎麽打。


    *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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