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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克桑本已做好了心理準備,被劈頭蓋臉臭罵一頓的,萬沒料到,爵帥的第一句話,問的居然是這個,他慌慌張張地說道:“回爵帥,這個,呃,說了……還沒有……”


    這句話語無倫次,關卓凡微微一笑,說道:“到底是說了呢,還是沒有說呢?”


    伊克桑定了定神,說道:“回爵帥,倒是有幾個上門提親的,不過……”


    “不過你沒有看中?”


    伊克桑的臉紅了,囁嚅了一下,說道:“這倒不是……我,呃,這個,軍務……忙著,實在是顧不上……”


    關卓凡喟然而歎:“唉,把你們關在這兒,害得你連個相親的空兒都抽不出來了!”


    伊克桑大急,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爵帥明鑒,我不是這個意思!”


    關卓凡笑著擺了擺手,說道:“你別著急,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嗯,這麽說,你的親事還沒有說定,是吧?”


    “呃,是的……”


    “好,如此說來,我也不算多事——子山,我給你做個媒如何?”


    啊?!


    伊克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張了張嘴,沒發出什麽聲音。


    “怎麽,不願意?”


    頓了一頓,暗暗吸了口氣,然後高聲說道:“全憑爵帥做主!”


    關卓凡笑了:“這種事哪裏是我能‘做主’的?子山,我就是個媒人,女孩子那邊兒我也沒有見過。合適不合適。總得你們兩個自個兒見過麵了。才真正曉得!”


    “呃,這個……”


    “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日子到底是你們倆自個兒過,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子山,咱們都是放過洋的。如果要講究,該多講究點‘洋派’!”


    “是……謹遵爵帥訓諭!”


    “快過年了,過年前,你請個‘探親假’,回一趟北京,我安排你們見個麵,如何?”


    “是,全憑爵帥做主!”


    伊克桑的心,又一次怦怦地跳了起來。


    “哦,你看我。說了半天,還沒跟你說說女家的情形。嗯。這女家說起來,也算是你的遠親呢!”


    啊?


    “這個女孩子,是工部屯田清吏司郎中慶海的內侄孫女,這頭親事,就是慶海托我說和的。嗯,慶海和你,都是他他拉氏一族吧?”


    伊克桑的腦子,電光火石般地轉了幾轉,一個念頭突然在腦海中閃過,一顆心猛地加快了速度,大跳特跳。


    伊克桑和慶海確實同族,但彼此幾無關聯。伊克桑微寒之時,雙方固然沒有任何交集;伊克桑發跡之後,慶海為人老實本分,一向少和本部之外的朝臣交往,因此,伊爵爺雖然當紅,雙方還是沒有什麽往來。


    慶海似乎不是什麽重要人物,則伊克桑何以如此激動?


    這是因為:慶海本人雖無足輕重,但他生了一個了不得的女兒——麗貴太妃。


    這也罷了,關鍵是,江湖傳言:母後皇太後一門心思,要把榮安公主——麗貴太妃所出之女,嫁給關爵帥。


    江湖另有傳言:聖母皇太後則一門心思,要把敦柔公主——恭親王之次女,嫁給關爵帥。


    不曉得,爵帥會“尚”哪一位公主?


    最近,江湖又有傳言:爵帥很有可能,兩位公主一起娶了。


    哇!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自己娶了慶海的內侄孫女,豈非……就和爵帥拐彎抹角地攀上了親?!


    軒軍諸將之中,和爵帥如此“親近”,自己可就是第一人了!


    因為那兩個案子“站錯隊”而生出的些許不安,瞬間煙消雲散。


    伊克桑激動得臉都紅了:“是,是!標下和慶海,確是一族。”


    關卓凡點了點頭,說道:“這頭親事成與不成,還是得像我方才說的,彼此看看‘合適不合適’?可不能因為媒人是我,就委曲求全了!”


    “這個……爵帥的眼光,必是極好的!標下……全憑爵帥做主!”


    第三次“全憑爵帥做主”了。


    關卓凡笑著微微地搖了搖頭,隨即臉色變得鄭重:“不過,子山,有個地方,你要多留意。”


    “是,請爵帥吩咐!”


    “如果相了親,彼此不中意,自然沒什麽好說;如果彼此中意了,你軍務繁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辦喜事的。我的意思,‘放大定’之前,此事先不必張揚,兩家父母至親知曉就好了——這是因為,嗯,慶海的身份比較特別的緣故,你——明不明白?”


    伊克桑愣了一愣,忽然恍然大悟,說道:“是!標下明白!”


    “還有,我白囑咐一句:這個事兒,麗貴太妃是全然不知情的——明白?”


    “是,明白!”


    *


    *


    伊克桑離開之後,偌大的會議室,就剩下關卓凡一個人了。他靠在椅背上,吐了口氣,微微閉上了眼睛。


    他要好好兒的捋一捋自己的思緒。


    就要回鑾了——已經定了大後天,卯正二刻上路。


    這一次天津之行,前後近一個月,通盤算下來,何所得呢?


    既然是“太後閱兵”,自然,此行之重心,全在聖母皇太後一人身上。


    一個月下來,關卓凡認為,他和慈禧的關係,以及慈禧本人,都發生了重大的變化。


    慈禧對他的信任,有了質的提升,已類似甚至超過了普通人家妻子對丈夫的信任,隱隱然有血脈相連的味道了。


    生理上的滿足,感情上的接近,慈禧因關卓凡主動打開軒軍門戶而帶來的心理防備的解除,以及隨之而來的和關卓凡共同擁有一支強大軍隊的錯覺,共同導致了,慈禧對關卓凡的信任,在短短一個月內,由量變而質變。


    另外,近現代生活方式也為這種轉變提供了奇妙的催化劑。


    近現代生活方式帶來的愉悅和便利,在天津之行前,即便“以天下養”的太後,亦是無從想象和感受的。這種在眼下的中國絕無僅有的生活方式,既由“他”提供,又和“他”一起享用,這種攜手並肩淩於天下人之上的優越感,進一步催化了慈禧對關卓凡的欣慕和信任。


    就是說,慈禧已經把自己和關卓凡,視為一個真正的“利益共同體”了。


    信任之中,已經加入了依賴。


    關卓凡認為,以他和慈禧現在的關係,再出現安德海一案中、一個“外人”三言兩語就能加以挑撥的情形,概率是極低的了。


    信任加深的明顯證據,是愈到後來,慈禧於他的“君臣分際”,愈不明顯。


    在“君臣分際”的問題上,關卓凡是異常小心的,他反複提醒自己,除了親熱歡好之外,對待慈禧,任何時候,都不能有主動“僭越”的行徑。所有淡化“君臣分際”的舉動,都是慈禧主動做出的。


    有的時候,關卓凡堅辭不受;有的時候,關卓凡判斷,慈禧是真心實意的,同時,夾雜了其他的需求在裏邊——不一定是直接的生理需求。如果自己堅守“本分”,可能會讓她失望;另外,也會讓她覺得,彼此的信任度還是有限。


    比如,前天留宿行宮。


    這種時候,關卓凡就先做足“辭讓”和“告罪”的姿態,然後,“領旨謝恩”。


    昨天早上,陪慈禧傳過早膳,關卓凡即返回小站軍營,辭別的時候,他明顯能夠感覺到她的悵然。


    慈禧要送他到樓下,關卓凡堅辭不受。慈禧改了說法:“傳過了早膳,我得下樓走走,溜溜彎兒,消消食兒。”


    到底還是“送”了他到樓下。


    關卓凡上馬之後,不敢回頭,但感覺得到,禦姐一直佇立階前,目送他出了行宮的庭院。


    女人落在他背上的目光,似乎是有重量的。


    *(未完待續……)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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