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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轉了一個圈,又兜回來了。


    姐弟倆最終不歡而散。


    傳晚膳的時候,榮安公主悄悄地說:“額娘,傳過膳了,我和你說幾句梯己話兒。”


    麗貴太妃見女兒一臉鄭重,不禁愣了一愣。


    她隨即想起,小皇帝走的時候,一副氣衝衝的模樣,對自己也是愛搭理不搭理的——可是有點反常!


    以往,姐弟倆不論怎麽拌嘴,小皇帝離開永和宮的時候,大體總是已經和好了。今兒的情形,實在少見。


    她的心不由微微地提了起來——女兒要說的事兒,和這個有關係嗎?


    晚膳過後,母女倆摒人密談。


    待榮安公主將今兒小皇帝的言行,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麗貴太妃才曉得,情形比自己想的,要嚴重十倍。


    “皇上說什麽來著?”麗貴太妃的聲音微微發顫,“哦,‘那幾個洋鬼子公使,誰愛見誰見,反正我是不見’!他,他不會……真的耍脾氣不見吧?”


    “借他一個膽兒!”


    榮安公主的回答,帶著些微的不屑。


    不過,她馬上就發覺自己的語氣不大對,於是說道:“額娘你放心,皇上也就是在我麵前扮扮‘硬氣’,這種話,到了兩宮皇太後跟前,他是絕對不敢說的。洋使覲見,那是國家大事,見還是不見,可不是他一個小孩子能做得了主的。”


    麗貴太妃稍稍地放下了心,點了點頭,說道:“你說得對,皇上還沒有親政——還早著呢。”


    “不過,”榮安公主微微皺眉,“也不是就能夠全然放心了——萬一他心裏始終堵著一口氣,接見使臣的時候,故意擺一張臭臉出來,甚至弄出什麽‘失儀’的事情,可就……難看了。”


    麗貴太妃怔了一怔。看著女兒的目光,帶出了一絲訝異的神色。


    女兒的話,女兒的神情,都不大像……一個十四歲的……孩子。


    這種感覺。前所未有。


    榮安公主並沒有發現,母親的神情已經起了微妙的變化,自顧自繼續說道:“這還不算最可慮的……”


    說到這兒,她突然打住了話頭,頓了一頓。說道:“額娘!你想什麽呢?你在聽我說話嗎?”


    麗貴太妃醒過神兒來,伸出手,握住了女兒的手,輕輕歎了口氣,說道:“我的麗妞兒,可是真正長大嘍。”


    榮安公主一愕,隨即微嗔道:“額娘,你說什麽呀?這話咋沒有沒腦的?人家跟你說正事兒呢!”


    麗貴太妃麵帶笑容,繼續“沒頭沒腦”:“今兒你婉姨過來,說‘麗妞兒多聰明的一個孩子?嫁了過去。斷不會吃虧的’——現在,我信了她的話了!”


    榮安公主的臉兒,“刷”的一下子就紅了,她扭了一下身子,把手掙了回來,帶一點點賭氣的說道:“額娘!你——我不說了!”


    “你說,你說!”麗貴太妃趕忙說道,“我不打岔了!”


    “我忘了說到哪兒啦!”


    麗貴太妃忍住笑,想了一想,說道:“你說到——嗯。‘這還不算最可慮的’……”


    說到這兒,麗貴太妃自己,心裏先大大一跳,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還會……有什麽別的麻煩事兒嗎?”


    就這麽一小會兒。榮安公主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境,說道:“會有的!皇上以為,他是古往今來,第一位有不跪之臣的皇帝——他認為,這個事兒,都得怪當政的人。不能夠拒絕洋人公使覲見的請求!”


    麗貴太妃呆了一呆,突然間反應過來,低低地一聲驚呼:“‘當政的人’——那不就是‘他’?”


    榮安公主臉上微微一紅,輕輕地說了聲“是”。


    麗貴太妃滿臉的憂色,問道:“那該怎麽辦呢?”


    頓了一頓,說道:“要不要跟太後說一聲……”


    話未說完,榮安公主已經在微微搖頭了,麗貴太妃自己也搖了搖頭——這麽做是不可以的。


    這個“太後”,當然是母後皇太後。麗貴太妃母女都曉得,母後皇太後絕沒有叫小皇帝“洗心革麵”的本事,這個事兒,一定會鬧到聖母皇太後那裏去。


    聖母皇太後絕不會對小皇帝“春風化雨”,一定是劈頭蓋臉一頓好罵。小皇帝嘴上唯唯,心裏必定不服,勢必遷怒於告他黑狀的麗貴太妃母女,榮安公主和小皇帝一向親密的姐弟關係,勢必大生裂隙,從此反目都不是不可能的。


    小皇帝心裏麵紮上了這根刺兒,待他成人親政了,這“離間皇上母子”的罪名,可是承受不起。


    還有,這個事兒鬧開來,徐桐一定會被牽扯進來,被黜出弘德殿也不稀奇。徐桐是帝師,算是“重臣”,那麽,此事引起的風波,就不止於後宮,必會延及前朝,最後能鬧到多大,如何收場,誰也不曉得了。


    不論麗貴太妃母女是對是錯,一句“後宮幹政”,就受不了了。


    剛剛明發了“栓婚”的懿旨,絕不能自尋這樣子的煩惱,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也給“他”添亂子。


    榮安公主沉吟著說道:“我也不曉得該怎麽辦——可是,這個事兒,應該……叫……‘他’知道。”


    說到那個“他”字,臉上更紅了,聲音已是細如蚊蠅。


    不過,麗貴太妃還是聽清楚了。


    “啊,對……可是……”


    麗貴太妃正在躊躇,榮安公主又說道:“皇上能有這個糊塗想頭,都是那個徐桐挑唆的!整個上午,就姓徐的一個人的功課,‘相機進言’,真是方便不過!”


    榮安公主曾經教訓小皇帝:“倭師傅、徐師傅他們,你就算在背後,也不好直接叫名字的。”可是,現在她自己不但直呼徐桐之名,還以“姓徐的”謂之,說到“真是方便不過”一句,簡直有點兒咬牙切齒了。


    頓了一頓,繼續說道:“不過,我有些疑惑。徐桐固然是道學,可是,這是多大的一件事情?且朝廷早已經定案了的,憑他一個人。就敢對著皇上,大放厥詞?”


    麗貴太妃大大地打了個突:“你是說?……”


    “是!”榮安公主說,“徐桐後邊兒,講不定還有人呢!”


    “還……有人?!那……能是誰呢?”


    榮安公主搖了搖頭:“這可沒法子猜了——不過,若說給……‘他’聽。‘他’一定尋得出來……”


    女孩兒的聲音,又低了下去;一張粉嫩的小臉兒,又紅了起來。


    麗貴太妃怔怔地看著女兒,又一次走神兒了。


    “額娘!”


    “哦,哦!”


    麗貴太妃回過神兒來,慈愛溫柔的目光中,夾雜著一絲莫名的爽然若失,輕聲說道:“你嫁了過去,真能成了‘他’的賢內助——講不定,裏裏外外。都幫得上忙呢!”


    “額娘!你……又說這些有的沒的!……”


    “傻孩子,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懿旨都‘明發’了,這夫妻男女之間,額娘要說給你聽的,還好多著呢……”


    “額娘!”


    麗貴太妃抬起手,摸了摸女兒的臉蛋,輕聲笑道:“哎喲,燙手!”


    榮安公主再也坐不住了,一扭身站了起來:“我走了!”


    麗貴太妃拉住她的手,笑著說道:“這兒是你的屋子。你走去哪裏?——好啦好啦,這些話,遲些子再說,咱們先說你的‘正事兒’。”


    榮安公主勉強坐了下來。腦子中還回繞著母親的那句“夫妻男女之間”,心兒還在怦怦直跳。


    麗貴太妃聲音壓得很低:“該怎麽說給‘他’知曉呢?”


    母女倆都明白,後宮交通外朝,是極大的忌諱,這中間,一絲兒差錯都不能出的。


    屋子裏一時安靜下來。


    麗貴太妃先打破沉默。說道:“請鎮國夫人傳這個話……成不成呢?”


    鎮國夫人,指的是白氏。


    “不成的。”


    提到白氏,榮安公主的臉頰,又熱了起來——“他”的雙親都不在堂,鎮國夫人算是“他”那邊兒的女主人了。


    定了定神,榮安公主繼續說道:“咱們以前,同鎮國夫人是不大往來的,雖然,今後……”


    說到這兒,聲音愈發低了下去,幾不可聞。


    白氏入宮,隻會呆在長春宮和鍾粹宮,不會去兜搭其他的宮眷——既沒有時間,彼此也沒有來往的由頭。所以,雖然前前後後,永和宮收了許多關府進的貴重新奇的物事,但雙方並未直接往來過。


    “今後”自然就不同了。“栓婚”的懿旨已經“明發”,男家、女家的女主人,也就是白氏和麗貴太妃,一定要“常來常往”了。麗貴太妃不能出宮,則白氏入宮,給兩宮皇太後請安之餘,一定要來永和宮拜訪麗貴太妃的。


    如無意外,這兩天,白氏就會第一次造訪永和宮。


    麗貴太妃打的主意,就是由白氏帶話,將這個重要而機密的信息,傳給關卓凡。


    見女兒反對,麗貴太妃先笑了一笑,說道:“‘今後’可是要常來常往了。”


    頓了一頓,斂了笑容,問道:“你說‘不成’——為什麽呢?”


    “額娘一想就明白了,”榮安公主的聲音,還是很輕,“這麽機密的事情,得‘摒人密談’……”


    “啊——我明白了。”


    白氏初次造訪永和宮,在公主指婚的大背景下,是極其引人矚目的。如果雙方第一次純禮節性的會麵,就“摒人密談”,傳了出去,任誰都會大起狐疑,包括兩宮皇太後。


    “那……該怎麽辦呢?”


    *(未完待續。)xh118r1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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