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看來,明氏其實並沒有什麽靈丹妙藥,至少,沒有上一回白氏的“打破金鍾罩”帶來的那種醍醐灌頂之感。


    當然,關卓凡也沒有理由要求明氏必能拿出什麽靈丹妙藥來。


    “是,嫂子說的很是,”他點了點頭,“事情的利害,我都是曉得的,該做的,我都會去做,這個事兒,你們姐兒倆,就不必太掛心了。”


    話說到這兒,兩人都一時言盡,書房內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哦,對了,”明氏打破了沉默,“有一個事兒,要跟王爺回的——”


    微微一頓,“家塾的兩位先生,教西學的史先生,說是在他們國內的‘大學’,謀了一個教職,開了春就要回國;教國學的王先生,家裏的老親下世了,要回籍穿孝,已請了長假——我看他的意思,其實就是辭差了。”


    關卓凡一怔。


    所謂“史先生”,大號叫做史密斯,乃是美利堅人士,“西學”水準的高低,猶在其次,關鍵是他會說中國話,再找一位書既教的好、又說得一口流利中國話的洋人,並不容易,可惜了!


    關卓凡微感困惑:這個時代,做一個大國的掌國親王的家庭教師,名聲、地位,並不在大學教職之下,待遇就更加不必說了,關卓凡給家塾西席的“束脩”,是一年二千兩銀子,美國的大學,就算是名教授,也不可能拿的到這麽多的薪水,何況,史密斯大約還算不得什麽“名教授”。


    或許,因為隻有一個學生,年紀又輕,教授的東西太過簡單,史先生覺得所學不得展布?——家塾原先是有兩個學生的,小芸出洋之後,便隻剩下小虎一個學生了。


    人各有誌,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了。


    至於教國學的王先生——


    “王先生的老親——”關卓凡疑惑的說道,“我記得,他的父母,都已經亡故了呀?”


    “不是父母,”明氏說道,“是一位族叔,王先生的父親過世的早,小的時候,母子倆多承這位族叔照應的。”


    “哦……”


    兩位西席,撞到一塊兒辭差,可真是有點兒不巧了。


    “我已經關照賬房,”明氏說道,“兩位先生,每人多致送五百兩的‘束脩’——王爺看看,合不合適呢?”


    “合適——有什麽不合適的?”關卓凡說道,“這些事情,你拿主意就好了。”


    略略沉吟了一下,用安慰的語氣說道:“你也不必著急,過了年,再找新老師就是了,耽誤不了小虎的學業。”


    明氏一笑,“看王爺說的,我哪兒有著急呀?”


    微微一頓,“我想,教西學、教洋文的先生,隻好到外頭去找,這是沒有法子的;不過,,學習國學,似乎不必一定要在家塾,送小虎去旗學就好了——自己請老師,一年要多花二、三千兩的銀子,何必呢?”


    “咱們家,”關卓凡笑了笑,“倒不在意這幾千兩銀子的……”


    “不是這麽說,”明氏說道,“再大的家業,該花的錢,花;不該花的錢,不花!小芸在家裏的時候,她一個女孩子,不可能到外頭學堂上學,自然要自己請先生;小芸出國了,就剩小虎一個人了,可以到外頭學堂上學了,還花這個錢,就不值得了!”


    “不能說不值得,”關卓凡說道,“不過,如果隻是學習國學,家裏、外頭的區別,確實也不是很大……”


    “可不是嗎?就叫小虎去旗學吧!”


    “現在的旗學……”關卓凡沉吟說道,“官學也好,義學也罷,都有些良莠不齊……”


    “八旗官學是有些青黃不接,”明氏說道,“不過,景山官學、鹹安宮官學,都還過的去吧?”


    “這兩個地方,確實要好一些,”關卓凡說道,“嗯,那是內務府辦的……不過,實話實說,好也好不到哪裏去,就是那麽回事兒……”


    頓了頓,決然說道:“這樣吧,小虎別去什麽旗學了,去宗學吧!”


    明氏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猶豫了一下,說道,“這……合適嗎?”


    旗學大致可以分為官學、義學兩類,官學是“中央辦學”,八旗各有自己的官學;“義學”是“地方辦學”,原則上,一佐領辦一義學。


    經費來源,官學全由朝廷撥款,義學則由各旗佐領、各地駐防自籌。義學的學生,亦仿佛官學的學生,不需要繳納任何費用,不過,沒有官學學生每年二兩的“膏火銀”補貼。


    最早的時候,是沒有義學的,可是,官學的名額有限,錄取率奇低,如果沒有“義學”作為補充,大部分的八旗子弟,是沒有書讀的,因此,“義學”勃興,遍地開花,最終成為廣大普通八旗子弟最主要的進學途徑。


    至於景山官學、鹹安宮官學,則屬於官學中的“重點學校”,因為是內務府辦的,經費充裕,不但師資力量非八旗官學可比,學生的待遇,也好的太多,尤其是鹹安宮官學,不但免費供給學習用品以及防寒、防暑的生活必需品,學生還有每月二兩的“膏火銀”和每季五石三鬥的俸米,簡直算得上“吃皇糧”了。


    留意,八旗官學的學生,也有“膏火銀”的補貼,可是,那隻是每年二兩哦。


    如果說鹹安宮官學是“重點學校”,那麽“宗學”就是地地道道的“貴族學校”了——隻收宗室子弟,待遇、師資,較之鹹安宮官學,尤勝一籌。這也罷了,關鍵是,宗學學生的出路,不是旗學學生能比的。


    每屆五年,朝廷即簡派大臣合試左右兩翼宗學學生,由皇帝親定名次,以會試中式注冊,待會試之年,習翻譯者賜“翻譯進士”,以宗人府額外主事用;習漢文者與天下貢士同殿試,賜進士甲第,用為翰林或六部屬官。


    也就是說,宗學的畢業生,資格等同金榜題名。當然,這個“金榜”的“含金量”,不能和“正途”出身的相比,可是——管他呢,反正,一畢業就有官做!


    這正是明氏驚喜所在,不過,她的猶豫的原因也是顯而易見的——小虎可不是什麽宗室子弟。


    “有什麽不合適?”關卓凡說道,“小虎是我的幹親,我是宗室,他自然可以算是‘宗室子弟’——沒什麽不合適!”


    明氏麵上飛金,站起身來,福了一福,“多謝王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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