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德的親事,是王爺親手撮合的,而且,明發懿旨“指婚”,這份風光,是一般人包括自己比不得的。


    這也罷了,最關鍵的是,那位未過門的薑夫人的身份玉兒本人的出身雖然有限,卻是聖母皇太後的貼身侍女,而王爺和聖母皇太後的“特殊關係”,哪個不知?哪個不曉?則他們兩位替薑德和玉兒“拴”的這門婚事,就連瞎子都看的出來,是對當事人的極刻意的籠絡。


    還有,玉兒是旗女,薑德是漢男,為了“拴”成這門婚事,聖母皇太後和王爺連旗漢之別也不顧了,薑德的婚事,就由此擁有了一層“破除旗漢樊籬”的重大意義,愈加顯得金光閃閃了。


    可是,在婚事上頭,認真說起來,自己其實也並不遜色於薑德啊!


    自己的婚事,也是王爺親手撮合的;而且,夫人的祖父,是慈麗皇太後的父親慶海的大舅子,即是說,夫人是慶海的內侄孫女,自己呢,是慶海的內侄孫女婿,也即是說,自己同慈麗皇太後,非但同為他他拉氏一族,還是正正經經的親戚!


    由是,自己和王爺、皇上兩夫妻,也就是正正經經的親戚了啊!


    薑德和他還未過門的老婆,再怎麽攀扯,也不能同王爺以及聖母皇太後攀上親戚啊!


    還有,聖母皇太後到底已經“撤簾”了,現在住在紫禁城裏的,可是慈麗皇太後!薑德這門婚事的分量,應該沒有之前那麽重了才對啊!


    此消彼長,更上層樓的那一個,應該是自己才對啊!


    怎麽會


    唉!怎麽想,怎麽不忿氣!


    伊克桑隱隱有一個感覺,因為在馮姓班長毆傷李姓士兵以及馬進忠偷出營房兩案上,自己站錯了隊,“小站會議”之後,王爺對自己的態度,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那兩個案子,回頭去看,伊克桑是嚇出了一身冷汗的。


    兩個案子的案由,事兒都沒有多大,可是,伊克桑後來想明白了,案子雖然不算大,但如何處置馮姓班長和馬進忠,卻代表了王爺治軍的大方向、大原則,在這種事情上同王爺擰著幹,那是


    自尋死路。


    不過,他的“感覺”,也僅僅是“感覺”,並沒有任何實在的證據可以支持,“小站會議”之後,王爺對自己的信用,一仍其舊,包括殺李世忠、平叛川邊一類重大而**的任務,都交給了自己。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婚事,就是“小站會議”過後,王爺替自己撮合的呀!


    如果說王爺真因為馮姓班長毆傷李姓士兵以及馬進忠偷出營房兩案對自己不滿,又怎麽會替自己撮合這樣一門好婚事呢?


    這真的是一門很好、很好的婚事。


    夫人二九年紀,容貌娟秀,性格純良,而且,幼承庭訓,知書達理,處事既溫和,也公道,家裏老老少少,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不衷心服帖的。


    不論伊克桑什麽時候回來,家裏的一切,都是井井有條,和和睦睦;亦不論他在外頭有多少的煩惱,在夫人這朵溫柔的解語花前,都會煙消雲散。


    伊克桑出身極其微寒,入伍又早,長年戎馬,風餐露宿,刀頭舔血,什麽時候過過這樣的日子?


    這樣的日子,對於他來說,就是神仙日子了!


    夫人曾經委婉表示,老爺可以納一、兩房的侍妾,“也算是為我分勞”,伊克桑斷然拒絕,他雖然說不出什麽“一生一世”之類的話,卻實實在在,一心一意,隻擺在夫人一個人身上,絕對沒有生過一點兒旁騖的念頭。


    事實上,在女色上頭,伊克桑一向潔身自好,從不涉足風月場所,這一點,他和薑德,判然有別。


    薑德在加入軒軍之前,就是窯姐兒最歡迎的那種客人了,目下,雖然還未正式成親,卻已經收了兩房妾侍了。


    當然,納妾之前,都得到了聖母皇太後的“禦準”,明麵兒上,都算是那位未過門的夫人的意思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兒,你聖母皇太後扣著人家正經夫人不放手,還不給人家納兩房妾?


    不然的話,血氣方剛的,長夜漫漫,叫人家怎麽熬呢?


    因此,“私德”方麵,伊克桑是頗看不起薑德的別的不說,單這一點,我就該居你之上!


    哼!


    伊夫人的家世也很好,祖、父兩代,都是翰林出身,父親端善,還放過好幾任學差,宦囊豐富,真正“清華貴重”,不比普通翰林,隻有“清華”,沒有“貴重”。


    認真說起來,伊夫人的家世,其實比慈麗皇太後的母家,也即“後家”,還要強不少。


    女兒既做了皇太後,慶海自然就封了“承恩公”,不過,除此之外,一仍其舊,依舊在工部屯田清吏司,做他的員外郎。


    慶海為人,老實本分,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反而更加小心謹慎,倒是管部的文祥過意不去,做主要升他的官兒好歹升個郎中吧!


    消息傳進宮裏,慈麗皇太後派人傳信兒:郎中位份雖然不高,但也是國家名器,不可濫授,更不可以因為我的關係,開悻進之門。


    文祥解釋,承恩公多年勤勤懇懇,不無勞績,升郎中不過循資遷轉,絕無“濫授”之嫌。


    慈麗皇太後還是不同意,說,祖宗規矩,後宮不得幹政,文中堂你一定要這麽做,那就是逼我幹政了。


    這頂大帽子拋出來,文祥隻好放棄了。


    於是,慶海還是繼續“勤勤懇懇”的做他的員外郎。


    慈麗皇太後的“嚴於律己”,自然傳做美談,不過,也有少數人暗地裏說,文中堂實在是表錯了意,人家慶海有那樣一個了不得的外孫女婿,“照應”什麽的,難道還要朝廷來出麵兒?


    就像聖母皇太後的兄弟照祥,除了襲了“承恩公”,加了個“散秩大臣”的虛銜之外,再沒有任何正經差使了,可是,方家園內裏,起居的豪奢,卻過於王侯,錢都哪裏來的?難道是戶部給的?又或者是聖母皇太後的梯己?


    都不是!


    嘿嘿!


    好了,話頭扯的略略遠了些,總之,對於自己的親事,伊克桑還是很感激王爺的。


    唯一的遺憾,就是家在北京,人在天津,不能時時和夫人見麵。


    夫人曾經說過,她可以把家搬到天津,“就近侍候老爺”。事實上,小站附近,官港一帶,也有軒軍專門為中高級軍官建造的“家屬區”,一水兒的小洋樓,還有暖氣、抽水馬桶、自來水等一整套的洋玩意兒,起居是很舒服的。


    環境也很好,有花有草,有樹有水。


    隻不過,無論如何,“家屬區”同外界處於一個相對隔絕的狀態,出入不便,伊克桑既不忍夫人過這種清冷的日子,同時,嶽父、嶽母都在堂,夫人和父母的感情又很好,亦不忍她和父母分隔,夫人搬家的建議,就沒有同意,反正,現在通了火車,來往北京、天津,也十分方便了。


    本來,照朝廷的規矩,封疆大吏入京,一定要奉旨才行,不過,軒軍高級將領不受此例規管,因為張勇、伊克桑等人身上的“提督”,都是“遙領”,並不赴本任,就如伊克桑,他是安徽提督,但非有特別任務如殺李世忠,並不會跑到安徽去。


    不過,不論級別高低,離開天津,假是一定要請的,伊克桑一收到“張勇、丁汝昌、薑德督辦桂、越軍務”的上諭明發的消息,立即就向“軍事委員會”請了假,第二天一早就上了火車,直奔北京而去。


    此時此刻,何以解憂?


    唯有家,唯有愛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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