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陛下在懷特島‘隱居’,”阿禮國說道,“可不是一個人,她把能帶上的兒女,統統帶上了。”


    頓一頓,開始掰手指頭,“海倫娜公主、露易絲公主、亞瑟王子、比阿特麗斯公主……當然,還有利奧波德王子。”


    再一頓,豎起右手食指,微微晃了一晃,“尤其是海倫娜公主這個女兒,是已經嫁人出閣的了,怎麽好叫人小兩口都跟著你做娘的窩在一個小島上喝海風?嗐!”


    關卓凡不好臧否,隻能微笑不語。


    “女王陛下既離開懷特島,回到倫敦,”阿禮國繼續說道,“這一班公主、駙馬、王子,不也就跟著‘解放’了嗎?他們……不也受了殿下之惠了嗎?”


    呃,好吧……


    關卓凡依舊隻能尬笑。


    “至於露易絲公主……”


    說到這兒,阿禮國略略清了清喉嚨,覷著關卓凡,試探著說道,“不曉得在中國的時候,露易絲公主有沒有跟殿下提起過……呃,她同女王陛下,這個,母女之間,其實是……呃,有心結的?”


    這就真的很尷尬了尬笑都不大尬的出來了。


    露易絲公主確實是跟關卓凡說過類似的話,但是,女兒非議母親的話這位母親,還是國王如何好入第三者之耳?


    阿禮國精熟人情世故,怎麽會問這樣的問題?


    何況,露易絲公主和關卓凡,一個英國公主,一個中國親王,是次訪華之前,二人從未有過任何形式的交集,可謂“人生若隻如初見”


    初初相識,女孩兒便好像對待閨中密友一般,將最隱秘的心裏話,對男方說了,這個,也太過……那啥了吧?


    這個阿禮國,今兒可真是古怪啊!


    可是,關卓凡又不能否認,隻好:


    “呃……這……呃……”


    阿爵士察言觀色,已窺究竟,於是,輕歎一聲,“唉,是這樣的”


    頓一頓,“利奧波德王子手上、腿上,時現青、紫,女王陛下看看到了,以為兒子調皮搗蛋,總是對其嚴厲斥責,而作為姐姐,露易絲公主卻曉得利奧波德王子乖巧不過,以為母親的言行,損害弟弟的自尊,深為弟弟不平,母女之間,多次因此發生激烈口角所謂‘心結’,就是這樣來的。”


    再一頓,“而實話實說,利奧波德王子的性格,本就因體弱多病、不能參加較為激烈的體育運動而**、內向甚至自卑,在一定程度上,女王陛下的嚴厲,確實加重了利奧波德王子的這一傾向。”


    一邊兒說,一邊兒覷著關卓凡。


    關卓凡不能再不給一點兒反應了,不過,也不能順著阿禮國說話,在維多利亞女王和露易絲公主母女之間,左女右母,隻好說道:“這個……唉,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呃……是啊,是啊!”


    頓一頓,阿禮國繼續說道,“露易絲公主回到倫敦的時候,女王陛下剛剛搬回溫莎堡,露易絲公主從母親那兒得知,弟弟已確診為血友病;而母親言語之中,非常自責,母女二人,抱頭痛哭,多年心結,一朝而釋。”


    “原來如此!”關卓凡感歎著點了點頭,“嗯,令人欣慰,令人欣慰!”


    “亞特伍德爵士說,”阿禮國說道,“女王陛下非常感激輔政王殿下向她們母女提供的寶貴建議女王陛下說,隻有最真誠的朋友,才會這樣不避嫌疑、不計毀譽。”


    最真誠的朋友?


    好家夥。


    關卓凡微微躬身,“女王陛下獎諭逾格,我……惶惑的很。”


    阿禮國搖了搖頭,“真不算‘逾格’有時候,這種話,就算說對了,都不一定落好兒;說錯了,還不得給人罵死?哪怕是親戚呢!”


    頓一頓,“女王陛下‘不避嫌疑、不計毀譽’八字,實在是的評!不論於大英帝國,還是於……露易絲公主,以及於女王陛下本人,殿下都確是‘最真誠的朋友’!嘿嘿!”


    好吧,看來,不承認我是某某某的“最真誠的朋友”是不成的了。


    可是,總覺得有什麽地方怪怪的呀?


    “女王陛下之金賞,我真正受之有愧!”關卓凡說道,“其實,我也就是……”


    阿禮國搶在裏頭,“朋友投之以真誠,女王陛下自然報之以真誠!”


    微微一頓,“譬如日本的事情,女王陛下做出對中國‘一邊倒’之宸斷,這個,宸斷本身,自然是正確的,不過,嘿嘿,實話實說,這裏頭,若沒有夾雜了些些個人感情的因素女王陛下若不視殿下為‘最真誠的朋友’,此宸斷,大約也不能做的如此幹淨利落吧?嗬嗬!”


    嗬嗬。


    關卓凡聽出味道來了:


    阿禮國兜來轉去,拐彎抹角,是變著法兒拉近自己和維多利亞女王、露易絲公主母女個人的感情、關係。


    則所為何來?


    總不成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歡喜”要利奧波德王子做俺的小舅子吧?


    念頭轉到露易絲公主身上,隻是出於關卓凡一貫的促狹想想而已,並未當真;他並不曉得阿禮國“改宗”的天才計劃,自個兒也從未有過類似的想法,當然不認為做利奧波德王子的姐夫是一件可行的事情。


    然而bingo!


    而對於阿禮國來說,他的天才計劃能否成功施行,宗教之外,還有一個極關鍵的關口要過血友病。


    血友病是家族遺傳病,而且,還有一個“罹病”、“發病”的區別不“發病”,不代表不“罹病”,譬如維多利亞女王、阿爾伯特親王夫婦,女方身體健康,男方也不是因為血友病去世的,他們兩個都未“發病”,但是,其中必有一人“罹病”,不然,利奧波德王子不可能罹患此病。


    露易絲公主的身體,一向非常健康,登山、騎馬,都是好手,她已經十八歲了,現在不發病,這輩子應該都是不會發病的了,可是,不“發病”歸不“發病”,哪個敢保證,她沒有“罹病”呢?


    即:哪個敢保證,她的子女,不會罹患血友病呢?


    輔政王殿下既然能夠隻憑露易絲公主的簡單描述,就判斷出利奧波德王子罹患血友病,說明他對這種病症有相當的了解,忽悠是忽悠不來的,既如此,又如何能夠保證,他願意娶露易絲公主為妻呢?


    因此,阿禮國一方麵要在感情上拉近關卓凡同維多利亞女王、露易絲公主母女的關係,另一方麵,要想法子套出關卓凡到底是怎麽看待血友病之於露易絲公主的?


    而關卓凡的念頭轉來轉,到底沒有真把“丈母娘”、“小舅子”啥的當回事兒,隻是認為,阿禮國反複強調“最真誠的朋友”雲雲,目的還是為了賣人情,而這個情,倒是不能不領。


    於是鄭重說道,“爵士說的是,既如此,我亦不敢自菲了”


    頓一頓,“女王陛下視我‘最真誠的朋友’而我,將視此為今生最高的榮銜!”


    話說的漂亮啊!


    “好!好!”阿禮國連連點頭,“既如此,我就不揣冒昧,向殿下請教一個……嗯,隻有在最真誠的朋友之間才能夠討論的問題!”


    嗯?


    “請說。”


    阿禮國換了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毋庸諱言,血友病是家族遺傳病,而女王陛下九個子女五女、四子,這個,殿下未曾謀麵者就不述及了,我想請教的是,以殿下的睿見,維多利亞公主和露易絲公主兩位”


    說到這兒,微微壓低了聲音,“是否有罹患血友病的可能?”


    關卓凡怔了一怔,說道:“這怎麽可能?維多利亞公主不必說,露易絲公主也已成年了姊妹倆身體都健康得很嘛!”


    “殿下淵博,一定曉得,”阿禮國說道,“血友病有‘罹病’、‘發病’之分”


    頓一頓,微微加重了語氣,“那……她們的子女呢?”


    哦,我曉得你的意思了。


    本來,在這個時代,這個問題,即便是最本事的醫生,也未必可以回答,可是,架不住俺是穿越來的呀!維多利亞公主和露易絲公主當然沒有“發病”,至於有沒有“罹病”,嘿嘿,曆史書上可都寫著呢!


    好吧,既然你給了俺一個冒充曠世神醫的機會,那,俺就勉為其難吧!


    關卓凡沉吟片刻,說道,“我不是醫生,血友病一道,不過略知皮毛不過,以我的淺見,維多利亞公主和露易絲公主姊妹倆,神光守聚,血氣和足,別的病,我不敢妄下斷言,但血友病一定是無‘罹病’之憂的。”


    頓一頓,“她們的子女,一定是健康的。”


    “啊!”阿禮國眉花眼笑,忍不住搓了搓手,“好!好!”


    “神光守聚、血氣和足”神馬的,阿爵士自然是不懂的其實,關親王也不見得就真懂;不過,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論“她們的子女,一定是健康的”。


    甚至,露易絲公主是否“罹病”,乃至她的子女是否健康,也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什麽?


    最重要的是你肯收貨呀!


    這個貨,收了之後,就算發現有什麽瑕疵,難道,你還能退貨不成?


    哼哼,可是你自個兒口口聲聲,說她們娘兒倆也許不止“倆”是“健康”的呀!


    “既如此,”阿禮國準備圖窮匕見了,“還有一個問題”


    微微一頓,“殿下就當是朋友之間一個有趣的玩笑好了不入第三人之耳,不入第三人之耳!”


    “請說。”


    “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殿下未曾婚娶,而女王陛下以露易絲公主相許,殿下……何如呢?”


    啊?


    關卓凡愕然,張了張嘴,一時之間,不曉得說什麽好?


    阿禮國緊盯著關卓凡。


    過了一會兒,關卓凡微微苦笑,“爵士,你這個玩笑,未免開的太過、太過……”


    “殿下,假如嘛!假如您未婚娶這個,男未婚,女未嫁,有什麽過分的呢?”


    關卓凡快速的轉著念頭。


    阿禮國是臣,露易絲公主是君哪兒有這麽開玩笑的?


    何況是對著我這個“當事人”?


    我方才還在想“丈母娘”、“小舅子”什麽的呢


    這個阿禮國,到底想幹什麽?


    見關卓凡不說話,阿禮國的嘴角,露出一絲譏笑,“難道,殿下方才的話,其實言不由衷?其實,還是擔心露易絲公主‘罹病’,因此,不堪為妻?”


    這個話,把關卓凡逼到牆角裏了。


    “怎麽會?呃,好吧,假如,假如這個,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好!好!”阿禮國滿臉都放出光來,“既如此,我這兒還有一個小小的計劃,要和殿下商量的”


    頓一頓,“這一次,就絕不敢開玩笑了……”


    話剛說到這兒,門外一聲高喝,“報告!”


    下頭的人,是曉得王爺正在見客的,此時插進來,自然是有極緊要的事情,耽誤不得,關卓凡說聲“抱歉”,站起身,打開門,出去了。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關卓凡回來了,麵色微異。


    “爵士,”他慢吞吞的說道,“出了一件再也想不到的事情”


    頓一頓,“莊湯尼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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