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岡原本計劃,一俟各艦補充煤、水、糧食等物資以及檢護機械的工作完成,即解纜東去,連艦隊的“第二批次”都不等了,至於他心心念念的、法蘭西帝國最新銳的、還泊在土倫軍港法國的土倫的“阿米德”級戰列艦,就更加先放一放再說了。


    補充物資、檢護機械的工作,當然一早已經完成了,之所以時至今日,“北京東京”艦隊依舊窩在升龍,是因為阿爾諾提出了一個奇葩的問題:


    中國的那支“越南分艦隊”,確實已經離開了紅河,可是,其後的去向,並不明朗,如果他們偷偷的躲進廣西沿海的某個港口即北部灣的某個港口,待“北京東京”艦隊北上後,再鑽了出來,殺一個回馬槍,我“遠東第一軍”如之奈何?


    薩岡把嘴張了又張,竟是無言以對,最後隻好說道:以阿將軍之見,該當何如?總不成,我們跑到廣西沿海,一個港口一個港口的搜過去吧?


    “這也倒不必,”阿爾諾說道,“事實上,我也是讚同薩岡將軍的意見的中國的這支‘越南分艦隊’,逃回母港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所以,隻要我們在上海的人員確認了這支艦隊的行蹤,‘北京東京’艦隊就可以起錨東去了!嘿嘿!”


    何必等到上海的人員“確認行蹤”?隻要這支“越南分艦隊”出現在香港了,不就證明他們確實奔母港去了嗎?


    這……可不一定啊!萬一我是說萬一啊萬一,他們從香港出來,不是左拐,而是右轉掉頭,打珠江入海口進了廣州呢?


    薩岡心裏暗罵:你這也太牽強了吧!照這個思路,中國“越南分艦隊”即便“左拐”,也未必就是回威海衛或者旅順去了,說不定,跑到台灣東海岸的哪個港口,躲了起來,待我“北京東京”艦隊通過台灣海峽北上了,再“鑽了出來,殺一個回馬槍”?


    可是,隻要還未離開越南,海軍就有配合陸軍行動的義務,薩岡不能不屈從於阿爾諾的“為萬全計”,捏著鼻子,暫時窩在了升龍。


    昨天,剛剛接到上海方麵的消息,“伏波號”、“福星號”等進入吳淞口,泊岸補充煤水物資,薩岡剛剛大透一口氣,尚未來得及以手加額,就接到了阿爾諾的“邀請”,次日一早,參加遠東第一軍的“擴大會議”。


    當時,薩岡就隱有不祥的預感,這個阿爾諾,會不會又要出什麽幺蛾子?


    果不其然!


    你他娘的!


    “‘水陸並進’的戰略規劃,”薩岡慢吞吞的開口了,“我一力讚成”


    頓一頓,“不論進攻山西還是進攻北寧,都應該‘水陸並進’;進攻北寧,甚至應該以水為主,以陸為輔。”


    啊?


    包括阿爾諾在內,“遠東第一軍”諸將,沒有一個想的到,“海軍這位”,居然應承的如此之痛快?


    阿爾諾滿臉笑容,正要說話,薩岡已繼續說了下去,“請問”


    他的話,是對著康斯坦丁說的,“山西、北寧兩地,瀕河之處,敵軍有沒有修建堅固的、永久性的岸防設施?以及部署大口徑的岸防炮?”


    康斯坦丁一怔,“呃……這個,沒有。”


    “根據康斯坦丁中校方才的介紹,”薩岡說道,“山西城北門,距河岸還有一段距離請問,軍艦在河中心發炮,可以打進山西城內嗎?”


    頓一頓,“或者,至少,打到山西城的城牆?”


    “這個……打不到。”


    “中校,你方才說,這一段,‘為敵重點設防之地帶,敵軍經已在此挖了不少壕溝、修了不少工事’請問,這些‘工事’,都是什麽樣子的‘工事’呢?”


    “呃……”康斯坦丁舔了一下嘴唇,做了個自己也不曉得是什麽意思的手勢,有些艱澀的說道,“主要……其實……就是壕溝。”


    “哦,壕溝,”薩岡原本麵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譏笑,“就是說,我們要拿艦炮去打壕溝嘍?”


    康斯坦丁不曉得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不由的看了阿爾諾一眼。


    阿將軍的臉上,已經看不見笑容了。


    “北寧那邊的情形,又如何呢?”薩岡繼續“請問”,“我是說,軍艦在河中心發炮,可以打得到北寧城嗎?”


    “呃,這個,更加打不到了”


    頓一頓,康斯坦丁說道,“北寧城北,有一個叫做湧球的地方,此地有兩座土山,算是北寧城的屏障,我們的炮彈,是不可能越過土山的”


    再一頓,“當然,就算沒有土山,射程也是不夠的”


    說到這兒,突然想到了什麽,興奮的說道:“不過,如果我們攻下了土山,將大炮拉到山上,居高臨下,一定是可以直接打進北寧城內的!”


    話音剛落,就後悔了


    這關海軍什麽事兒?艦炮如何拉得上土山?


    薩岡微微一笑,轉向阿爾諾:


    “阿爾諾將軍,情況很明顯,海軍可為陸軍登陸,提供必要的掩護;不過,陸軍登陸之後,海軍能夠發揮的作用,就很有限了,對吧?”


    阿爾諾遲疑片刻,點了點頭,“對。”


    他心中奇怪,本來以為,薩岡“請問”的這一大篇兒,處處都在強調,在攻打山西、北寧的過程中,海軍不能夠發揮什麽實質性的作用,其潛台詞,自然就是海軍沒有必要留了下來,配合陸軍搞什麽“水陸並進”;可是,一轉頭,又說“為陸軍登陸,提供必要的掩護”雲雲


    “為陸軍登陸提供必要的掩護”,海軍就一定要留了下來,如是,“陸軍登陸之後,海軍能夠發揮的作用”是多是少,對於海軍來說,又有什麽區別呢?反正你都是要留了下來嘛!


    薩岡很快便解答了他這個疑問。


    “既如此,我以為,”薩岡說道,“若僅僅是運載登陸部隊,並提供必要的掩護,這件工作,實在並非一定要由‘北京東京’艦隊來做的。”


    啊?


    與會眾人,連同穆勒在內,一起愕然。


    啥意思啊?


    “‘遠東第一軍’本就不是搭乘‘北京東京’艦隊來越南的嘛!”薩岡從容說道,”“陸軍本就有自己的運兵船嘛!而這批運兵船,統統都是有武裝的嘛!都配備了大炮嘛!其中不少船隻,本就是從海軍的戰鬥艦隻退役下來的嘛!”


    頓一頓,“拿這批武裝船隻,對陣現代化的正規海軍,自然尚嫌力量不夠;不過,對陣純風帆動力的所謂‘水師’,那是有極其明顯的優勢的!”


    “還有,”薩岡繼續說道,“不要忘了我們在越南,還有一支‘西貢升龍’分艦隊呢!其中,嗯,包括一條三等巡洋艦、一條明輪護衛艦、一條炮艦和兩條炮艇攏共五條戰鬥艦隻!”


    頓一頓,“‘北京東京’艦隊離開越南之後,整個越南沿海,‘西貢升龍’分艦隊就是唯我獨尊了!對陣純風帆動力的‘水師’,更加是具有絕對的、壓倒性的優勢!”


    “目下,”薩岡說道,“整個越南,唯一可能在理論上注意,僅僅是‘理論上’而已對我軍的補給線、以及北圻的軍事行動造成威脅的,隻有中國人部署在順化的六條炮艇”


    頓一頓,“可是,其中的‘海晏號’、‘河清號’二艇,明顯隻能在內河和港口航行、作戰,根本出不了海!他的炮再大,也無法給我們製造麻煩,有什麽好擔心的?”


    再一頓,“另外四條的噸位,隻有‘西貢升龍’分艦隊最小的艦船‘萊文號’炮艇的一半,四條攏在一起,不過相當於一條明輪護衛艦的噸位,真是何足道哉?”


    說到這兒,環視與會諸將,“各位,你們說,中國人的腦子得燒的多厲害,才會拿這幾條小船,來挑戰我們的製海權?事實上,他們能把香河照看好,就該謝天謝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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