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複圓說,”朱爾說道,“這兩位守將,向他強調,若法國人打不破‘銅鏈’、‘鐵索’炮台群的阻擊也即打不通閩安江峽,被迫返航,那麽,金牌、長門、川石、熨鬥炮台群,將全力阻擊,不會有任何的手下留情。”


    薩岡眉毛微微一挑,“嗯?”


    “若我軍打破了‘銅鏈’、‘鐵索’炮台群的阻擊,”朱爾繼續說道,“通過了閩安江峽,那麽,返程的時候,金牌、長門、川石、熨鬥炮台群,就不會全力阻擊隻會使五、六分的氣力。”


    頓一頓,“當然,我軍也隻能使五、六分的氣力總之,彼此默契,要叫這個戰況,看上去雖然顯得比較激烈,但是,雙方皆無實質性的損失。”


    孤拔點了點頭,“我明白這兩位守將的用意了


    “若我軍打不破閩安江峽的‘銅鏈’、‘鐵索’,而金牌、長門江口和‘五虎口’兩處,卻叫我軍打破了,那麽”


    “一來,閩安江峽勝而金、長、川、熨敗,對比鮮明;二來,‘關門打狗’、‘甕中捉鱉’的計劃,本是他們兩個提出的,卻功虧一簣在他們兩個的手上,這個責任,就是雙重的,如此一來,戰後究責,這個軍事法庭,就非上不可了。”


    “所以,若我軍打不通閩安江峽而被迫返航,金、長、川、熨必出全力以狙擊。”


    “嗯,”薩岡也點了點頭,“若我軍打破了閩安江峽的‘銅鏈’、‘鐵索’,那麽,‘關門打狗’、‘甕中捉鱉’的計劃,便已事實上失敗了,而失敗的責任,全在‘銅鏈’、‘鐵索’炮台群,完全不關金、長、川、熨的事情”


    頓一頓,“而我軍回航之時,既然之前‘銅鏈’、‘鐵索’攔不住我軍,那麽,金、長、川、熨攔不住我軍,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則我軍破口而去,這兩位守將的責任,就很有限了。”


    再一頓,“所以,若我軍能夠打通閩安江峽,返航的時候,金、長、川、熨做做樣子就好了。”


    孤拔、薩岡的分析,都很到位,朱爾也不由佩服,說道,“兩位大人睿見!正是如此!”


    “這個計劃什麽‘關門打狗’、‘甕中捉鱉’之提出,”薩岡說道,“有其特殊的動機;可是,這個動機,在所謂‘上頭’那裏,是不存在的,那麽,這兩位守將,憑什麽為什麽敢確定,他們的上級,‘十有八九’,會予以批準呢?”


    頓一頓,“閩江口至馬尾,本有三道防線第一道:川石島、熨鬥島;第二道:金牌、長門江口;第三道:閩安江峽”


    再一頓,“現在,自行將第一道、第二道防線撤去,隻依靠第三道防線這,風險也太大了吧?”


    “我想,”朱爾說道,“對於風險的判斷,中國人和我們是不一樣的或許,中國人自己並不覺得有多大的風險呢?”


    說到這兒,“嘿嘿”一笑,聳一聳肩,攤一攤手:


    “我是說,事實上,我們是否既不該、也不必要求,中國的將軍同法國的將軍,有同樣的判斷能力呢?”


    這幾句話說的很中聽,薩岡立即露出了笑意。


    小夥子雖然有點兒……呃,小個性,不過,到底還是懂事兒滴!


    孤拔接口說道,“就是說,中國人不但有這樣的自信心隻依靠閩安江峽的‘銅鏈’、‘鐵索’,就可以將我軍攔住;而且,他們還有一個更大的野望”


    微微一頓,“閩江一役,要全殲法蘭西帝國的‘北京—東京’艦隊!‘關門打狗’、‘甕中捉鱉’嘛!”


    薩岡不由放聲大笑。


    孤拔自己也笑了起來。


    兩位大人都笑,“有小個性”而“懂事兒”的朱爾,自然也要陪著笑一笑的。


    於是,“窩爾達”號的艦長室內,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笑聲歇落,薩岡輕輕歎了口氣,“不過,若我軍‘將計就計’的話,引水,到底還是一個問題而且,不是個小問題呀。”


    頓一頓,看向朱爾,微笑說道,“哦,我這麽說,並沒有埋怨外交部門的意思啊!”


    朱爾:“當然!當然!”


    頓一頓,慢吞吞的說道,“將軍閣下,我個人以為,其實,引水問題的解決,還是要著落在這個米羅的身上的。”


    “如何‘著落’呢?”薩岡微微搖了搖頭,“人家隻肯出售情報,不肯行險引水啊!”


    朱爾“格格”一笑,“說句冒犯的話將軍閣下、上校閣下,兩位大人,都未免太過實誠些了!”


    嗯?什麽意思?


    “照我看,”朱爾露出一絲獰笑,“待米羅完成了繪圖和標注詳細水文的工作之後,不要放他走將他扣了下來!進軍閩江之時,將他擺到首艦的艦橋上,看一看,到時候,他到底替不替我軍引水?”


    啊?


    薩岡、孤拔一起愕然。


    但是,兩個人的腦子都轉的很快


    哎,你別說,這一手,損是損了點兒,可是


    真正是妙招啊!


    米羅既然同俺們“同在一條船上”,為求活命彼時,俺們隻是不許他離開艦橋而已,真正威脅他的生命安全的,是中國人的炮火!自然就得全心全意的盼著俺們打贏這一仗,就算俺們不強逼,他也要主動替俺們“引水”的而且,要多盡心,就多盡心!


    退一萬步,即便米某真的是個“雙麵諜”,甚至,是中國人的“單麵諜”,提供的水文資料,不盡不實,到時候,也得自動修正過來,不然的話,俺們若觸礁沉沒了,他也得一並喂魚啊!


    當然,俺們介麽做,說的好聽點兒,叫做“強買強賣”,說的不好聽,就是“背信棄義”了。


    不過不怕!


    米羅若安然撐過馬尾一役,全須全尾的回到意大利,也隻能啞巴吃黃連,不能到處去宣揚法國人“強買強賣”、“背信棄義”,因為,他幹的,本來就是違法的事兒既違反中國的法律,也違反萬國公法。


    頂多,到時候再多給他幾萬金法郎的酬金就是了。


    如果他的運氣不好,不幸歿於炮火嘿嘿,非但死人不會說話,俺們那十幾萬金法郎的酬金,也都省下來嘍!


    哎,朱爾這個個小夥子,別看年紀輕輕的,還真是……挺腹黑的呢!


    至此,薩岡、孤拔才算明白:為什麽福州領事館會派朱爾負責同艦隊的聯絡?並不僅僅是因為他級別低,不引人矚目,還因為這樁差使,風險很大,必得膽大、心細,方能幹得好呢。


    嗯,是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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