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東京’艦隊的‘第二批次’中,”關卓凡微微一笑,“包括‘德思丹號’在內的三條二等巡洋艦——嗯,另外兩條,一曰‘阿米林號’,一曰‘黎塞留主教號’——”


    微微一頓,臉上的笑容,變的有些狡黠了,“此三艦,噸位不算小,但是,艦況都不如何理想——都是服役多年的老家夥,本就周身病痛,長途跋涉之後,一口氣兒喘不上來,趴了窩,也沒什麽稀奇!”


    “呃……”


    “法海軍此級別之軍艦,”關卓凡繼續說道,“艦況較好的、較為新銳的,都留在了歐洲,一來嘛,是要看家,二來嘛,也以為並無必要將較好、較新的艦隻派到亞洲來——三個老家夥,就足以將中國人吊起來打嘍!”


    李福思“嘿嘿”一笑,“驕兵必敗!驕兵必敗!”


    嘴上附合輔政王,心裏卻頗為疑惑:


    狀況不佳的艦船,半途趴窩,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不過,“德思丹號”就算已十分老舊了,但西貢至香港的海途,並不算太遠,何以這樣根本算不得“遠洋”的一段路,都撐不下來?


    還有,法國人在西貢多年經營,當地已經具有相當的船舶維修能力了,“北京—東京”艦隊的“第二批次”到達西貢之後,並未馬上北上,而是先做了一段時日的修整——“德思丹號”就有什麽問題,也該修複了啊!


    如果問題過於嚴重,以西貢的船舶維修能力,無法修複,那,就不應該將之“放洋”啊?


    “北京—東京”艦隊軍力極厚——至少,在其“第二批次”北上之前,不論敵我,所有人都是這樣認為的——不至於捉襟見肘到逼著一個老家夥“抱病上陣”啊?


    念頭轉來轉去,突然就想到輔政王殿下的古怪的笑容了,再想一想香港的特殊地位,李福思恍然了:


    這一定是英國人和中國人勾起手來,搞了法國人的鬼!


    不過,這個“恍然”,不好形諸於色:中、法交兵,第三國應該保持中立,英國人怎麽可以幫著中國人,給法國人使絆子呢?


    當然了,考慮到中國艦隊裏頭的那幾百個英籍的“不在現役”的“顧問”,這個“中立”——


    嘿嘿!


    “嗯……”他斟酌著說道,“這就是殿下為什麽寧肯叫艦隊的士氣‘衰’一點、‘竭’一點——咱們不能重蹈法國人的覆轍呀!”


    關卓凡含笑,“是呀!”


    “不過,無論如何,”李福思“嘿嘿”一笑,“‘德思丹號’趴了窩,對咱們,是一個大大的好消息!畢竟,在整支‘北京—東京’艦隊中——‘第一批次’、‘第二批次’都算上——‘德思丹號’是噸位最大的艦隻之一嘛!”


    頓一頓,“這說明,不論上帝還是佛祖,都在保佑我軍!——嗯,此役,我軍必勝!必勝!”


    李公使善頌善禱,不過,上帝和佛祖二位,都不是關親王感興趣的,他隻笑一笑,沒說什麽。


    “再請教殿下,”李福思說道,“陸上呢?——越南那邊兒,又如何?”


    “‘遠東第一軍’北寧一役铩羽,”關卓凡說道,“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頭,去打山西了——”


    頓一頓,“初初主攻的方向,是山西的北門和東門,攻了幾輪,毫無進展,隻好暫時停了下來;現在,似乎是打算去攻南門了——”


    “哦?”


    “在山西,”關卓凡慢吞吞的說道,“中國軍隊和越南軍隊,是有分工的——中國軍隊負責山西的東、北、西三個方向的防務,而南門的防務,歸越南人負責——”


    頓一頓,“越南人的戰鬥力,貴使是曉得的;所以,法國人若真的去打南門,我想,是可以將山西攻了下來的——”


    啊?


    李福思愕然:這個話古怪!


    越南人不濟,任誰都曉得的,可是——調整部署就是了呀!


    既然已經判定,法國人將把主攻方向由東門、北門改為南門,那麽,將南門的越南軍隊撤了下來,換上中國軍隊就是了呀?


    至少,由中國軍隊、越南軍隊聯合防守南門呀?


    何以說什麽“是可以將山西攻了下來的”這種怪話?


    總不成,山西守軍的兵力,已捉襟見肘到沒有任何調整的餘地了?


    不至於吧!


    突然,李福思腦海中靈光一閃,不由就輕輕“啊”了一聲,隨即往前俯了俯身子,壓低了聲音:


    “殿下的意思,是不是……呃,施棄沱灢、棄升龍之故技,這個……誘敵深入?”


    “故技重施”不算什麽褒義詞,不過,你小子的腦袋瓜,倒是轉的很快呀!


    關卓凡沒有直接回答李福思的問題,略一沉吟,說道,“在越南,我軍暫時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海軍力量,法軍的‘聯合艦隊’,雖然不倫不類,卻也不宜直接與抗,因此,欲重挫‘遠東第一軍’,就必須將戰場設定在‘聯合艦隊’艦炮所不及之處——”


    頓一頓,笑一笑,“山西傍河,‘聯合艦隊’可直抵城下,不符合這樣的要求。”


    “啊!”李福思連連點頭,“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真明白了?


    “法國人若‘攻’下了山西,”關卓凡說道,“宣光——北圻西路最緊要之中心城市——便正當其北了。”


    頓一頓,狡黠的笑容回到了臉上,“更‘緊要’的是,宣光為越南‘北圻經略使’黃炳炎駐節之地,宣光的守軍,全部都是越南人,沒有一個中國人。”


    李福思微微一怔,隨即眼睛大大一亮,“我明白了——法國人既在山西嚐到了同越南人‘單獨’對陣的甜頭,怎麽可能抵禦住宣光這個更大的**?”


    頓一頓,“他們一定會調整原先的戰略——原先是想著由東路進入中國的——改東為西,攻下宣光,由西路進入中國!”


    “不錯!”關卓凡說道,“如是,法國人就真正深入了北圻——”


    頓一頓,“宣光雖然也是‘傍河’,可是,所傍者,隻是紅河的一條支流——明江,而且,其同紅河的交匯處,已經接近紅河的上遊了——”


    再一頓,“這條明江,較之紅河的主幹道,河道狹窄的多,水流也湍急的多——”


    打住。


    “對!對!”李福思努力回想著越南的地理,“即是說,噸位較大的艦隻,是無法進入明江的!”


    頓一頓,“如是,法國人的‘聯合艦隊’,就派不上什麽大用場了!”


    再一頓,舒一口氣,“殿下縱橫捭闔——高明之至!高明之至!”


    事實上,關親王“高明”的地方,並不止於此,不過,對著普魯士人,暫時就先說介麽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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