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戰備狀態”,並不止於備彈、備炮、損管、換旗一類施之於艦隻本身的措施——上述措施之外,對於錨地的選擇以及相關的警戒、偵查、布防,紀堯姆也打醒了十二分的精神。


    紀將軍雖然沒打過多少實戰,不過,論及嚴謹細心以及熟稔規章製度,還算是一把好手滴。


    馬祖全島,攏共有三個港灣可充艦隊之錨地,當地人皆以“澳”名之,一曰“馬祖澳”,位於島西部;一曰“後澳”,位於島北部;一曰“鐵板澳”,位於島南部。


    此時的紀堯姆,對“第一批次”以及薩岡將軍皆已毫無信心,因此,雖然“雲雀號”艦長和朱爾都說“第一批次”以島北部的“後澳”為錨地,但他還是親自帶人將三個“澳”都踏勘了一遍——


    “馬祖澳”,泥底,水深五至十四米,因為位處島西部,所以,宜避東北風。


    “後澳”,泥沙底,水深六至十米,因為位處島北部,所以,宜避南風。


    “鐵板澳”,沙底,水深最佳,即便低潮之時,亦可達七米,因為位處島南部,所以,宜避北風。


    錨地的選擇,除了水深這個基本的條件之外,當然是以避風為最重要,目下是春夏之交,風向以南風為主,“後澳”的水深,雖非最佳,但也足敷使用,更重要的,其為三個“澳”中,唯一宜避南風者,因此,似乎也隻能以其為錨地了。


    另外,“後澳”還有兩個好處。


    一個是麵積,“後澳”遠較“馬祖澳”和“鐵板澳”為大,同時停泊十隻軍艦,綽綽有餘。


    一個是形狀,“後澳”是一個向島內深凹的形狀,愈往裏,水愈淺,愈往外,水愈深,如此,噸位較小的艦隻泊在較靠裏的位置,噸位較大的艦隻泊在較靠外的位置,其水深有限的缺點,就不會造成什麽問題了。


    因此,轉了一圈,紀堯姆還是選擇了“後澳”作為泊地。


    嗯,薩岡的眼光……也不算太差嘛。


    於是,兩條最大的艦隻——皆為二等巡洋艦的“黎塞留主教號”、“阿米林號”,分居澳口之東西——“黎塞留主教號”在西,“阿米林號”在東,遙遙相對。


    其餘八艦,“黎塞留主教號”之右,四隻;“阿米林號”之左,四隻,各按噸位大小,依次排列——噸位愈大愈靠外,噸位愈小愈靠裏。


    基本上,就形成了一個左右相對、雁翅排列的格局。


    雖然“雲雀號”艦長和朱爾都說,中國人未在馬祖島上做任何設防,島上沒有任何軍事人員,但就像不相信薩岡的選擇泊地的眼光一樣,紀堯姆還是派出了一個排的海軍陸戰隊,登島進行徹底的偵搜。


    莫奴裏自告奮勇帶隊,畢竟是旗艦艦長,紀堯姆不好駁他的麵子,不過,諄諄告誡:不可騷擾島上的漁民!——俺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別再自個兒給自個兒找更多的麻煩了!


    紀堯姆看人的眼光不壞——“第一批次”全軍覆沒,莫奴裏心裏憋的難受,真有意拿島上的中國人出一出氣的,可是,紀將軍既然把話擱在前頭了,莫上校也隻好暫時打消這個念頭了。


    從島上回來,匯報過“一切正常”之後,莫奴裏開始大發議論:


    “這個島,基本由火成岩、花崗岩構成,地形崎嶇,高低起伏;其中,島岸尤其曲折、多灣、陡直!整個島,幾乎找不到什麽真正適合登陸作戰的地段!”


    “島上的植被,多為耐旱抗風一類,且非常茂密,便於火力點的隱蔽!水源也比較充足,水質呢,也不壞!”


    “一句話——易守難攻!其實,這個馬祖島,真是一個非常適合建立軍事據點的地方!”


    “如果在這裏建立要塞,一來,可扼閩江出海口;二來,控扼南北、東西兩個方向的航道!南北方向不必說了——捏住了中國福建沿海北上、南下的航道!東西方向上,大陸至台灣北部的航道,也捏在手裏了!”


    “如此戰略要地,中國人竟視而不見!哼哼,其主事者的眼光,真正叫人不敢恭維!而薩岡將軍竟全軍覆沒在這樣的對手手裏,也真正是——”


    話沒有說完,便見紀堯姆將軍已皺起了眉頭,莫奴裏雖然滿腦子的“光榮的複仇”,但人還是見機的,既見領導臉色不豫,便及時打住了。


    紀堯姆輕輕咳嗽了一聲,“莫奴裏上校,咱們還是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罷!”


    嘴上介麽說,心裏頭,卻不由暗暗稱異:這個莫奴裏,眼光倒似乎不壞呢!


    另外,早聽說他是一個“業餘地理和植物學家”,看來,傳言亦不虛呢!


    除了派兵登馬祖島搜索,紀堯姆還派出“雲雀號”、“冰霜號”兩隻炮艦,到附近的島嶼轉了一圈——“雲雀號”北至高登島,“冰霜號”南抵白犬島,確認了:任何一個島嶼的任何一個港灣內,皆無任何一支中國艦隊之蹤影。


    “雲雀號”艦長不是說過,蘇竇山一役,“中國人好像是從海麵下鑽出來似的”嗎?這個,唉,還是那句話——小心沒過逾啊!


    做足了萬全之備,“北京—東京”艦隊“第二批次”的第一個“馬祖之夜”,平平安安的過去了。


    平安歸平安,但焦灼的情緒,已在整支艦隊中蔓延開來,且較之昨天,隻有更甚——誰都曉得,愈往後,接敵的可能性愈大。


    而巴黎方麵,依舊未有任何的指示傳過來。


    電文往來,固然需要時間,不過,巴黎的老爺們,你們的手腳,就不能再麻利一些?辦事的效率,就不能再高一些?


    目下的“最高戰備”,人人都處在一種神經高度緊張的狀態中,這種狀態,難以長時間維持,是戰是走,得盡快有個說法才好啊!


    到了下午三點鍾左右的時候,有新情況出現——


    起霧了。


    馬祖地區,十月至翌年三月間,大陸冷氣團南下,吹猛烈的東北季風;進入三月,轉吹南風,風過台灣海峽,攜來暖濕氣團,而馬祖地區的地麵、水麵的溫度較低,兩下一湊,便形成濃霧,曰平流霧,其厚度,可達七、八百米以上,曆久而不散,即便天氣較好,日間太陽輻射充裕,也隻能消除雲層頂部的一部分。


    這種霧氣,可一直持續到五月份,進入夏季之後,才會逐漸消散,目下是春夏之交,平流霧餘威尚在,起霧並不稀奇,可是,紀堯姆就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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