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北圻,山西。


    雖然有“春水社”的向導和鄭功和派來的“聯絡員”的接應,“遠東第一軍”的混合步兵團,還是花了整整四個小時,才全部通過了山西南部的水網地帶——所有的官兵,包括團長熱雷米在內,褲管鞋靴,皆已滿是泥水。


    靠,這片水網地帶,若沒有本地人帶路,還真是過不來!怪不得中國人視之為“天險”,放心將山西城南的防務交給了越南人呢!


    法軍神兵天降般現身於山西城南的防禦陣地前,意料中的——哦,準確點兒,應該說“計劃中的”——越南守軍一觸即潰,扔下陣地,一窩蜂的退入了山西城。


    可是,越南人這個撤退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吧?


    與其說“一觸即潰”,不如說“未觸即潰”——基本上,就是空對空的放了幾槍,連象征性的戰鬥都算不上。


    熱雷米心想:做戲也要做的像一些才好啊,若鄭功和的軍隊中有中國人做“監軍”,會不會覺得,事出蹊蹺,很不正常?


    接下來,法國人的動作,也很不正常——沒有任何動作。


    本來,這種情形下,正常的操作,應為乘勝追擊,銜敗兵之尾,逾城而入,一舉攻克山西才對,然而,法軍“奪取”了城南防禦陣地之後,按兵不動,就此打住了。


    沒法子,事先答應了鄭功和,“奪取”城南陣地二十四小時之後,才可以對山西城發攻進攻。


    熱雷米曾私底下建議阿爾諾,兵不厭詐,不必拘泥於對鄭某的承諾,“奪取”城南陣地之後,應立即對山西城發動進攻——二十四小時,足夠中國人對山西的防務重新進行部署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誰也不曉得,這二十四小時之內,會發生些什麽?


    鄭功和一定也想到了法國人背信的可能性,反複強調——


    第一,我向法軍投誠,隻有極少數親信曉得底細,普通士兵是不明裏就的,如果法軍“乘勝追擊”,我麾下的兩千名士兵,必定一哄而散,再也收不攏了!


    這兩千名士兵,是我最重要的本錢,一旦丟掉了,我就是個“光杆司令”了,就沒有繼續同法國人合作的本錢了——山西不過是北圻門戶之一,並不是北圻之全部,拿下山西之後,你們難道就再也不需要我這樣的人的“合作”了嗎?


    所以,必須給我留出從容撤出山西城的時間!


    第二,我有足夠的把握,城南陣地一失,山西便必不可守——不論如何“調整部署”,都依舊是守不住的!


    理由如下——


    山西的中國軍隊,攏共八千人,國防軍——即“軒軍”和綠營的桂軍——即廣西地方軍隊,各占一半,其中,最有戰鬥力的軒軍部署在城東和城北,桂軍則部署在城西。


    桂軍的戰鬥力,較之越南軍隊,實在也強不到哪兒去——不然也不會被“發配”到沒那麽重要的城西。


    四千軒軍,同時防守最吃重的城東、城北,兵力上,其實捉襟見肘。


    所謂“調整部署”,不過由城東、城北向城南調兵而已。


    可是,這樣一來,又拿城東、城北怎麽辦呢?”


    因此,二十四小時之內,“從容撤出山西城”的,絕不止於我鄭某人的部隊,一定是所有的山西守軍——包括中國軍隊!到時候,山西城唾手可得!——法軍所破者,其實是一座完全沒有防禦的城池!


    既如此,你們又何必非趕這二十四小時不可呢?


    第二點,法國人將信將疑;第一點,倒不能不承認鄭功和說的有道理——這樣的一條“內線”,十分難得,不好隻用過一次,便掐斷了。


    除此之外,鄭功和還使出了一招殺手鐧——要求一封阿爾諾將軍的親筆信,信中,阿將軍須以“人格以及法蘭西帝國軍人的榮譽”承諾,“取得山西城南陣地二十四小時後,方對山西城發動進攻”。


    既寫了這封信,就很難照熱雷米說的“兵不厭詐”了——對自己的人格以及法蘭西帝國軍人的榮譽,阿爾諾將軍還是很看重的。


    城南陣地一失,中國人很快便做出了反應,不是“調整部署”——部署啥的,調整沒調整的,城外的人也說不好呀——而是派了一個使者過來,說:


    敝軍將從城西撤出山西,貴軍城北近城西的部隊,是不是稍稍往東邊兒移一移?還有,撤出山西之後,敝軍將北渡紅河,向北圻內陸轉移,貴軍的艦船,是不是也可以往東邊兒移一移?敝軍過河的時候,貴軍就不要玩兒“半渡而擊”那一套了,好不好呢?


    咦?真叫鄭功和說中了?中國人真的要撤?


    山西城真的“唾手可得”了?


    “圍城必闕”、“窮寇勿追”的道理,阿爾諾當然是曉得的,何況,目下,山西的中國軍隊,也實在不能算是“窮寇”,未可輕侮;而紅河山西以西河段,狹窄曲折兼水文不明,也並不存在什麽“半渡而擊”的條件。


    另外,中國人的請求,似乎,也不像是在玩兒什麽緩兵之計?


    還有,北寧戰役期間,法、中兩家,仗打的雖然熱鬧,但該有商有量的,還是有商有量的,對於法軍的停戰收治傷員、戰後掩埋屍體並派隨軍牧師祈禱等等請求,中國人能答應的,也都答應了。


    因此,阿爾諾默謀片刻,點了點頭,慨然說道:


    “好罷!貴軍請走好!”


    使者告辭,阿爾諾則下令,城北近城西的部隊,以及河麵上的艦隊,向東移動。


    沒過多久,城北、城東的防禦陣地上,爆炸聲響了起來,一聲接著一聲,接連不斷,整個陣地的上空,煙塵彌漫。


    這一下,法國人放心了:中國人這是在破壞防禦工事——他們真的是要撤了!


    爆炸聲足足持續了三個多小時。


    中國人對自己的陣地的破壞,可是夠徹底的呀。


    在此期間,負責偵察的騎兵報告:不斷有中國、越南軍隊,自西城門開出山西城,行軍方向:西北。


    再也沒有守軍出城了,天色也暗了下來,阿爾諾下令,先派小股部隊入城,偵查搜索,大部隊明天一早,再從容入城。


    取山西的過程,雖然有些曲折詭異,可是,無論如何,不同於之前沱灢、升龍的兵不血刃,山西是“遠東第一軍”入越之後第一個激戰之後攻取的重要城市,整支部隊,上上下下,都沸騰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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