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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九二章


    林央從未見過知趣這樣的傷心痛哭,除了陪知趣坐著,好像他什麽都做不到。


    羅妖在識海裏對知趣道,“黑豆兒的事,待找到小白問問再說。”


    林央道,“知趣,有誰對不起你,以後,我幫你報仇。”


    羅妖道,“黑炭,別傷心了啊,我也怪難受的。”


    林央,“知趣,你把我的心都哭碎了。”


    羅妖,“……”


    林央……


    倆人一裏一外,一句跟一句的絮叨,知趣大吼,“都給我閉嘴!”


    林央立時不說話了,隻是看知趣眼淚流了一行又一行,自懷裏摸出塊兒香香軟軟的小手帕,溫柔似水的給知趣擦去眼淚,羅妖在識海裏看的那叫一個咬牙切齒。羅妖也挺為黑豆兒可惜,黑豆兒靈性非常,遠勝一般靈禽,不想出了意外,知趣如今又正是傷心,所以,對於林央無恥的行為,羅妖便忍了,未跟知趣抗議。


    知趣從早上哭到晚上,從晚上哭到半夜,一直哭的雙眼腫似爛桃、精疲力盡,這才一麵流淚,一麵昏昏睡了過去。


    林央給知趣拉上被子,當然他原本是想替知趣把衣裳脫了的,不過羅妖那要抓狂的口氣,林央還是給彼此留了幾分餘地。又打來水給知趣敷一敷眼睛,以免知趣第二天早上起來眼睛難受。


    羅妖道,“你差不多就行啦。”


    林央不放過任何機會置疑羅妖對知趣的愛,道,“你現在照顧不到知趣,難道看著他受苦?你真愛他?八成是假的吧。”


    “眼睛敷完就趕緊滾。”


    “粗俗。”林央刺羅妖一句,給知趣掖掖被角,起身道,“我在外間榻上睡。”


    媽的,竟然趁機登堂入室了。羅妖道,“知趣不會給你任何機會的。”


    林央優雅萬分地撣一撣衣袖,“我同意你暫時躲在知趣的身體裏,是因為,我希望你能親眼見證我與知趣的愛情,從此對我家知趣死死。”


    什麽叫你家知趣?羅妖道,“那我們就走著瞧吧。”


    林央的確有許多便利條件,羅妖現在在蛋中不能出殼,雖然日夜與知趣在一處,卻不能如林央這般近身照顧知趣。更可惡的是,這小子做事還那般周全。


    知趣沒啥精神,林央早上出與將士一道晨練後,就過來同知趣一道吃飯。


    親自給知趣盛碗香濃的白粥,林央道,“知趣,我跟羅妖叔叔昨天說過話了。”他還自發的給羅妖長了一輩,見知趣微驚,林央繼續轉移知趣的注意力,“叫他叔叔,應該沒錯吧。”


    知趣沒什麽胃口,用調羹攪了攪碗裏的粥,“別說出去。”


    “哪兒能呢。”林央道,“羅妖叔叔現在不方便照顧你,知趣,我來照顧你。”


    知趣剛要說什麽,林央已雞賊的先說在前,“知趣,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多心。自從你跟我說過我以前的事,我雖然還沒想通。不過,咱們總是師徒呢。你以前不也說麽,我就跟你兒子一樣。”


    說到兒子,知趣想到黑豆兒,不禁悲從中來,紅了眼圈兒。


    羅妖暗罵:這小子究竟會不會勸人哪,明知他家黑炭傷心,還總戳他家黑炭的心。


    林央卻是別有看法,知趣這傷心,最好一次性把哀傷發泄出來,省的存在心裏,坐下病來。見知趣掉淚,林央忙遞給知趣一塊帕子,知趣擦了擦眼淚。林央問,“黑豆兒哥很威武吧?”為了接近他家黑炭,還自發的認臭黑豆兒做哥了!哼!羅妖頂看不起林央這種兩麵三刀的家夥。


    知趣抽了一聲,搖頭道,“不威武。”


    “那,黑豆兒哥長的很帥吧?”


    “不帥。”


    林央想了想,“黑豆兒哥很聰明吧?”


    “不聰明。”


    林央問,“那,那黑豆兒哥很懂事?”


    “不懂事。”


    林央終於啞口,他實在不明白,黑豆兒這素質,知趣到底喜歡這黑豆兒哪一點啊?


    知趣捏著湯匙,眼淚一滴滴掉在碗裏,輕聲道,“黑豆兒修為平平,不夠威風,長的也不好,還挑嘴吃,尖頭,又笨的很。可是,那有什麽關係,他是我的孩子。”


    林央一時說不出話。


    林央平日裏公務繁忙,羅妖在識海裏道,“現在哭也與事無補,小白離開梧桐城,還不知怎麽著了呢。”


    “其實都是我心太高的緣故,我一直想給黑豆兒找個最好的靈禽配對。小白來了之後,他們又挺好,所以那天在孔雀王的船上,我才把黑豆兒交給小白的。”知趣抽咽道,“我看到孔藍,就知道出事了。否則,肯定是小白親自來的,小白不會忘了我的。”


    羅妖問,“知趣,你是不是在怪孔白?”


    “嗯,他怎麽沒照顧好黑豆兒呢?小白比黑豆兒厲害的多,人也聰明,有心眼兒,黑豆兒怎麽就出事了呢?”知趣躺在紫金鼎的竹林裏,眼淚肆意流下,“我又擔心小白,他向來要麵子的很,這回黑豆兒出事,他肯定是覺著沒臉來見我呢。他一個人,也不知去了哪裏。萬一被人捉去煉了丹藥,可怎麽辦哪?”


    羅妖想著知趣可能傷心過度,安慰他道,“你忘了,還有羅水仙呢。”


    “師父不會去妖族的,他那種性格,哪裏會去寄人籬下。”


    林央晚上陪知趣用過飯,磨茹著還想在知趣外間湊合一宿,知趣道,“我已經沒事了,阿央,你回自己屋裏睡吧。”


    “好。”林央臉上沒有半分不自在,隻是滿心關切,“知趣,有什麽事,你喊一聲,咱倆院子挨著,我耳力好,聽得到的。”


    知趣應了。


    林央剛出知趣的院子,遇到水伯來看望知趣,林央道,“知趣已經睡了,阿伯,去我院裏坐坐吧。”林央想做一番事業,表麵功夫不能丟下。他對知趣那是真心實意的尊敬愛慕,當然,水伯在他心裏就差了那麽一點。


    尤其是聽羅妖說他跟水伯上輩子啥啥啥的,饒是林央頗有心機城府,心裏也有些個別扭:他怎麽可能會愛上水伯呢,真是荒謬!


    水伯問,“知趣好些了吧?”


    著侍女獻了茶,林央麵上仍有憂色,歎道,“一場傷心是難免的。”


    水伯感歎,“知趣啊,就是太重情誼了。”


    “阿伯,重情誼難道不好?”


    水伯似歎非歎,“要看怎麽說了,重情誼的人,對家人朋友愛人都好,隻是對自己,多情則易傷。”看林央一眼,水伯道,“黑豆兒啊,原不過是知趣養的一隻靈鴉。你知道,修真之人多有靈寵,似沈留白的朱鳥,就是自修真界購得的。黑豆兒,就是知趣的坐騎。”


    林央想一想追隨在沈留白身邊的朱鳥,一隻紅色大鳥,有漂亮的尾羽,因性情溫和,為修士所喜,多用來當坐騎。


    坐騎的意思,林央也很明白,說白了,跟凡人養馬一個理。


    水伯已道,“沈留白的朱鳥,不過時不時的喂點兒吃的,養在身邊代腳而已。哪個像知趣似的,把坐騎養成兒子。”


    “說來啊,阿央,知趣對你也很用心,你莫傷他的心啊。”


    林央一笑,“怎麽會?我喜歡他都來不及,隻怕他有哪裏不如意。”


    水伯點了林央一句,“有些事,上輩子發生了,這輩子不一定會發生。感情,也一樣。”依水伯的閱曆,自然看出知趣對林央隻是長輩對晚輩的關懷。且他耳聰目明又不聾,林央昨夜在知趣院裏歇的消息,早傳遍了全軍上下,無數人覺著林央尊師重道,師父有疾,林央親侍師父於床榻之側,簡直是聖人在生,道德楷模啊!水伯是少有的知內情的人,明白林央這是忍不住要對知趣出手了。


    林央對水伯這話倒是很讚同,回望著水伯的眼睛道,“我明白,阿伯。的確,有些感情,今生前世或許早已是麵目全非。並非,有些感情,或許並不如我們表麵上看到的一樣。”


    水伯聽出林央最後一句話的言外之意,拍拍林央的肩,“小子,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林央笑,“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阿伯,你別客氣。”


    “先管好你自己吧。”水伯起身,林央送客,至門口,水伯叮囑一句,“不要令知趣傷心。”


    林央心道,自己眼瘸看上個夏春秋還當寶貝呢,何況他家知趣,比夏春秋強一千倍,他哪裏會舍得令知趣傷心呢。


    一時,有侍女進來回稟:已備好洗澡水。


    林央去沐浴,他身材矯健,高大俊美,服侍的侍女總會情不自禁的臉紅。林央並不留心這些瑣事,他泡在寬大的浴桶裏,雙目微闔,輕輕的籲了一口氣。


    以前,林央時常會想,他到底是怎麽愛上知趣的,到底喜歡知趣哪點?


    雖然有天性中對知趣的好感,但隨著林央眼界愈發寬廣,他身邊聚集起無數優秀的人,比知趣俊的、比知趣有本事的、比知趣脾氣好的,不是沒有?


    但是,好像,他的眼睛隻有落在知趣身上時,才會被深深的吸引。


    如今,林央恍然明白,或許知趣深深吸引他的,便是知趣的情義。


    水伯的話,“誰家養坐騎跟養兒子似的呢?”


    其實這世上,有許多人,養兒子還不如養坐騎呢。


    林央雖然未舉反旗,不過,隨著他的勢力逐漸坐大,原本於帝都的林氏族人都成了朝廷的肉票、人質。可是,誰在乎呢?


    反正,林央是不在乎的。


    他的記憶裏從來沒有林家人的存在,一直是知趣,知趣教他念書習武處事做人,哪怕後來他明白,知趣這樣做,是為了保護另一隻鳥。


    當時,林央有一瞬時的憤怒,但,那憤怒很快被他壓下去,他並非沒腦子的人。知趣若隻為了掩護羅妖,拿他當個擋箭牌,根本不必那樣用心的教他,更不必對他那般周全細致。


    一隻坐騎,知趣養成兒子。


    那麽,他這個擋箭牌呢?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我的心肝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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