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這話問得尖銳,樓主卻並沒發怒,隻是長歎一聲,再說話時,卻嘶啞更甚——“這世上,並不是事事都能如人心意,所謂命運弄人,如此……而已。”


    最後一句,從她口中吐出,一字一句分明,幽深瞳孔緊縮為一點,仿佛周身的血液要化為江河之水,洶湧怒襲,席卷天地。


    寶錦雖不知其意,卻也為其中的悲憤淒涼而暗自心驚,卻聽那樓主又道:“我知道你因姑墨一事,對新朝仇恨更甚……但如今京城淪陷,北疆又失,天下歸一之勢,已隱約可見——你為了元家天下,卻偏要行這複國之事,難道真有這逆行的決心嗎?”“有。”


    寶錦亢聲應道,聲音清越,竟帶上了金石之音。


    她心知肚明,辰樓主人是在考究自己,言語之間,雖不能無禮,卻也不能讓她小覷了自己,於是迎著她的目光,毫不避讓地說道:“所謂天下歸一,仍是言之過早,在外,蜀地隻是表麵臣服,南唐也自成一國,就是高麗流求等的海外四夷,也未曾正式呈表進貢;在內,偽帝雖然威勢日盛,卻也是隱憂重重,他倚重皇後,任由她幹涉政事,朝中早有牝雞司晨之譏,此外,靖王手握兵權,卻君臣見疑,如此種種,有如冰河暗流,終有一日,會全部爆發出來。”


    寶錦侃侃而談,語聲鏗鏘有力,舉止之間,自信中帶出帝胄的天然高華,樓主聽著,沉吟不語,半晌,才道:“殿下的見解,卻也不過是常人所見……”寶錦心中慍怒,她雖然性情和緩,卻也被激起了金枝玉葉的傲氣,隻聽樓主又問:“新朝雖然破綻重重,但名分已定,你又待如何下手?”“我有三策。”


    “如何?”寶錦昂然答道:“於天下四野,聯接各方勢力,務必為新朝設下重重製肘,於朝堂之上,我將離間君臣,他日終會有兵戈之禍,在宮中大內,我更要步步為營,相機行事,務必讓偽帝為我所惑——所謂紅顏禍水,亂世妖孽,隻看我個人修為了。”


    寶錦眸中幾乎燃起火來,卻偏偏是冰冷已極,輕柔細語間,含著切齒決然,卻偏偏,帶著蒼涼的自嘲和自厭,仿佛很得意這驚天計劃,又仿佛厭棄著這詭暗狠毒的心思。


    辰樓主人終於微微動容,她歎道:“如此……也是算無疑漏了。”


    這樣的褒獎,從她口中出來,極是難得,不知怎的,卻也聽不出任何歡喜欣悅來。


    暗夜的風聲在窗外呼嘯,仿佛淒涼悲愴的低泣,她的眼中掠過一道極複雜的光芒,隨即,便熄滅不見。


    “你姐姐的兵法和武略心得,你已經拿到了吧?”樓主轉了話題,突兀問道。


    “是。”


    寶錦聞言也不驚奇,這密道設在慕綃院之中,若要說臣樓主人對此一無所知,那才是笑話一樁。


    “你皇家的武功,走的正大陽剛一路,並不適合女子修習——世人都道景淵帝驚才絕豔,卻不知一部契合的功法,才是真正的良機因緣。”


    “我姐姐錦淵,並不隻是以武功稱諸於世!”寶錦聽到她對錦淵語帶暗貶,不由皺眉回道。


    黑衣人那奇妙而沙啞的嗓音又起,襯著窗外低號的風聲,詭譎迷離,仿佛地下升起的鬼魂一般——“這世上本也沒有什麽天才,若是天賦不錯,再加上絕佳機會,便能騰雲直上,傲視九天!”她望定了寶錦,黑瞳深處,幽不見底,有一抹別樣的情緒一閃而過,隨即化為從容的微笑——“你姐姐可以,你,也同樣可以!”寶錦被她那黑嗔嗔的眸子深深看入,隻覺得心神一陣恍惚,胸中熱血翻騰,好似也隨著這鏗鏘蠱惑的話,流遍了自己的全身。


    然而,靈台的最後的一分清明,卻讓她一個激靈,醒覺過來。


    “那樓主有什麽良策,助我上這青雲九霄?”她輕聲笑道,眼中半帶調侃,竟是清明無比。


    樓主眼中閃過一道讚賞,答道:“你姐姐的心法,都是從我辰樓之中獲得,如今,我也同樣願意教你!”“隻要有一日,你能贏我一招半式,辰樓上下,都會聽你的號令,絕不違背。”


    寶錦聞言,幾乎倒抽一口冷氣,為這絕大的賭注而暗自震驚。


    百年間的苦心經營,盤根錯節的地下勢力,若能一招為己所用,即便是曆代君王,也會砰然心動,垂涎三尺。


    然而,在這滿室的寂靜等待中,寶錦突然笑了。


    她淺笑盈盈,眉目之間,既有秀麗嫵媚,又見凜然高華之意。


    她輕啟檀口,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來——“真是一廂情願啊……你願意教,我還未必要學呢!”這一句話一出,簡直有如晴天霹靂,讓人聽了要倒抽一口冷氣。


    辰樓主人眼中光芒一盛,竟是沒有動怒,她眼睫微動,將所有情緒都收入眼中,輕語曼然問道:“為何?”“因為我從不向弱者學習——除非,你能讓我心服口服!”寶錦粲然一笑,秀麗微尖的下頜,在燈燭下顯出既媚且冷的神韻,一眼望去,動人心旌。


    仿佛被她這盛綻的麗色所逼,神秘的黑衣樓主也禁不住歎息——“長江後浪推前浪……”帝錦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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