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鳩殺


    待寶錦回答,她眼眸流轉,手中湘繡團扇輕巧一晃,鵝黃弧度從眼前劃過——


    “奉勸你千萬別動這念頭,即使我死了,還有我王兄呢,他被封為南昏侯,雖說名字難聽,大小也算是降君——你要想殺人滅口,怕是會引火燒身吧!”


    寶錦靜靜聽著,麵上不怒不喜,黑嗔嗔的眼比夜色越發深沉,“賢兄妹真是情深,我也算是領教了……”


    “彼此彼此,你們姐妹的心狠手辣,更是名副其實。”


    琅冷笑著反唇相譏。


    “我們姐妹……你見過我姐姐嗎?”


    琅眼光閃動,“當然,當年我父王入京覲見,就帶著我兄妹二人。”


    “我姐姐善笛,郡主你曾經跟她切磋過嗎?”


    “這怎麽可能?!景淵帝高居闕上,我們隻有參拜的份,她怎會跟臣下這麽親近?”


    寶錦細察她的神色,見那種刻薄冷笑不似作偽,心中一動——那相似的笛音,又是怎麽回事?


    她壓下心中疑惑,沉吟著端起了茶杯。


    ****


    這一日午後無事,寶錦又去探望明月,隻見那殿中灰塵積得更厚,顯然是宮人未曾用心,不禁慍道:“這些人趨炎附勢,也太不盡責了,你好歹也管教兩句!”


    “我才不費這個心呢!這樣自由自在更好。”


    明月偷偷又斟了一杯酒,卻被寶錦淩厲的目光射中,很不自在的幹笑兩聲,訕訕將酒杯放下。


    “拿來。”


    “什麽啊,總共就這一壺酒,還是我好不容易弄到的。”


    明月不甘心的咕噥著,深刻的眉目間一片哀怨,如霧如雨一般。


    “少給我裝腔作勢,給我拿出來。”


    寶錦瞪著她,漂亮的黑眸毫不動搖。


    明月猛力搖頭。寶錦冷笑道:“不拿出來是吧,那好,你可別後悔。”


    她站起身來,來到灰塵堆積的書架前,用手輕巧地撥開兩層,捧出一隻大的裝書竹匣,狠狠的抽出前兩本書,露出下麵地小酒甕來。


    明月以手撫額。呻吟了一聲,無力地倒在榻上,“寶錦你太無情,太殘酷了。”


    “我讓你繼續酗酒,才是最大的無情。”


    寶錦咬牙切齒道:“你先前因為病痛,喝多少我都不管你,現在你身體大好。卻還沉溺於這杯中物!”


    “你真是不明白,隻有喝醉了,才能看見那些海市蜃樓啊……”


    明月倒在榻上,近乎夢囈道:“父王把小小的我架在肩上,去看賽馬……姐姐把花簪在我的頭上,那是她好不容易采來的,還有他。那晚的月亮好白,照得整個草原都明晃晃的……”


    她已經語無倫次了,寶錦聽她念叨著過往的美好歲月,隻覺得歲月人生都如同珠玉晨曦,無論怎樣地美好絕倫,都難逃這殿中灰塵的覆蓋和侵蝕。


    “我喝醉了,真是對不住。”


    明月抬起頭來,臉色仍是異常的蒼白。眼中卻恢複了清明,那最後一抹醉色,也隨之消散。


    她從榻上起身,有些踉蹌,卻終究穩穩地拽過那隻竹匣,從最底層,抽出一隻瓷瓶。在手裏端詳著。


    “先前我們就說過。琅這個女人不能留。”


    她冷漠地注視著瓶身。仿佛那其中的幽藍**,也染上了她瞳仁深處的陰冷。


    “琅有後著呢。她把我的身份告訴了唐王陳謹——我們總不能把兩個都殺了。”


    “是不可以,但這世上有一個人,卻有這個權力。”


    明月冷笑著,把手中瓷瓶打開,那奇異的香味頓時讓人心曠神怡——


    “陳謹被封為南昏侯,所謂昏,愚昧暗弱也,這說明今上對他並無好感。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王鳩殺降君,這太平常不過了——隻是一個意外而已。”


    明月地聲音沉靜,如藤蔓一般在殿中蔓延,殿外雨聲點點,空落落打著簷下,遠遠近近,有鐵馬銅鈴的聲響,好不熱鬧。


    ****


    意外很快就發生了。


    南昏侯進宮叩謝時,今上賜以美酒,新封的陳貴人琅也在一樣陪宴,這兩人在飲下醇厚的美酒後,居然麵色發青,未在旦夕。


    “啪”的一聲,皇帝拍了扶手,怒道:“宮中出了這種事,如今外麵喧囂塵上,滿城風雨,都道是朕在酒中行鳩,這真是我朝最大的一樁笑話!”


    張巡跪在腳下,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奴奴才馬上去查,徹查所有宮人仆役!”


    “晚了!”


    皇帝陰鬱道:“下毒之人肯定把線索掐斷了,還會等著你去查嗎?”


    張巡心中大急,乾清宮出事,他責無旁貸,看著皇帝陰沉的麵色,他狠下一條心,乍著膽子說道:“奴才鬥膽,即使是斷線,也有線頭……求萬歲給奴才一次機會。”


    “你說地也有道理……”


    皇帝疲憊地揮手,“你且去吧。”


    張巡得了這詔命,頓時全宮大索,除了皇後那裏有所顧忌,其餘各宮各殿的管事,都被喚了去。


    線索很快出現,讓所有人目瞪口呆——


    “你說什麽?徐婕妤的侍女曾經動過酒壺?!”


    皇帝看著供詞和手印,緩緩道:“你親自審的?”


    “奴才以項上人頭擔保,絕無虛假。”


    徐嬰華的侍女嗎……


    皇帝心中驚疑不定:徐嬰華新寵未久,就被琅奪了風頭和寵愛,若說到動機,她的確是最有可能的人,如今還有這供詞鐵證,更加洗不清嫌疑了。


    可是這世上,有這麽愚蠢的犯人嗎?


    他沉吟著想道,一時心中雜念叢生,殿中陷入了沉寂。帝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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