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完親就要商議婚期了, 考慮到明年魏明櫸、魏明楷還要娶妻, 端王府又催得緊, 魏瀾勉強挑了一個臘月裏的吉日。


    出嫁那天, 魏明檀哭花了妝容,幸好她提前做了準備,坐進花轎,一口氣哭夠了, 魏明檀掀開蓋頭,自己偷偷補了一次妝。


    花轎落在端王府前, 新郎官牽著新娘子進門,去王府正廳拜堂。


    端王、袁紫霞並肩而坐,都笑意盈盈的。


    拜了堂,一對兒新人進了新房。


    此時已是黃昏, 新房裏點了燈, 蕭璨在一眾女客的圍觀下挑起蓋頭,屋裏瞬間變得鴉雀無聲。能夠在端王府觀禮的女客都是皇親國戚, 平時經常有機會見到袁紫霞,袁紫霞乃一等一的美貌, 眾人見了魏明檀依然驚豔到忘了呼吸, 足以證明魏明檀有多美。


    新郎官昳麗非凡, 新娘子美若天仙, 這樣的一對兒小夫妻站在一塊兒,大家光看都覺得兩人當真是天造地設。


    眾目睽睽,蕭璨沒有多看魏明檀, 魏明檀也沒有偷瞧他,兩人就像盲婚啞嫁的夫妻一樣,客客氣氣地喝了交杯酒。該走的禮節都走了,蕭璨暫且告辭去給男客們敬酒,魏明檀簡單用了晚飯,便沐浴更衣,坐在新床上等新郎。


    快到一更天,蕭璨才帶著一身酒氣回來了。


    聽著那漸漸清晰的腳步聲,魏明檀不由並攏了雙腿,一雙蔥白似的小手搭在火紅的衣擺上,輕輕地攪啊攪,是小女兒的嬌羞。


    蕭璨一進來,就看到了床邊的新娘子,快兩年沒見,她更美了,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褪去了青澀,頂尖的幾片花瓣已經翹起花尖兒,即將盛開。


    蕭璨緊張。


    他走到了魏明檀麵前。


    魏明檀終於仰起頭,看到蕭璨俊美的臉,魏明檀心頭又甜又喜,複又低下。


    她這麽害羞,蕭璨不能再退縮了,他慢慢坐到她身邊,咳了咳,問道:“你可用過晚飯?”


    魏明檀點頭,捏著指頭道:“吃了,你呢,要敬那麽多酒,吃飯沒?”


    蕭璨覺得她在關心他。


    心裏一暖,蕭璨唇角帶起笑意,看著她道:“敬酒前偷偷吃了一碗飯,母親特意囑咐的,說父王當年娶她敬酒時吃過大虧。”


    魏明檀與婆婆袁紫霞更熟,提到婆婆,她也放鬆了幾分:“王妃娘娘想的真周到。”


    蕭璨低聲糾正道:“該改口叫母親了。”


    魏明檀噌地紅了臉,頭也垂得低低的。


    蕭璨心頭一蕩,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小手,聲音沙啞道:“檀妹,嫁給我,你高興嗎?”


    魏明檀被他的那一聲“檀妹”叫的心都酥了,臉蛋更紅,輕輕地點點頭。


    蕭璨喜道:“能娶到檀妹,我也很歡喜。”


    紅燭搖曳,蕭璨抱住魏明檀青澀地親了起來,親著親著,兩人一起倒在了鋪著喜被的寬大床上。


    因為蕭璨喊她檀妹,難忍之時,魏明檀輕輕地喚他“蕭郎”。


    蕭璨額頭冒著汗,見她眼中含淚,蕭璨憐惜道:“別哭,馬上就好。”


    魏明檀的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聰慧不聰慧,女子到了這時候都忍不住的,想讓意中人哄哄她。


    蕭璨對那些刻意討好他的閨秀有多淡漠,對魏明檀就有多溫柔,他隻讓新娘子疼了一刻來鍾,卻哄了她半個時辰。他長得那麽俊美,對她又這樣好,魏明檀被他哄得像泡在湯泉裏一樣舒服,後來蕭璨又要親她,魏明檀笑著閉上眼睛,等他來親。


    情之所至,後半夜,兩人又叫了一次水。


    翌日早起,回想昨夜之事,魏明檀無限嬌羞,小手擋著臉不肯叫蕭璨看。


    蕭璨差點又想再來一回。


    新婚的小兩口羞羞答答甜甜蜜蜜,但還是準時來給端王夫妻敬茶了。


    別人家的婆媳成親前可能都不熟悉,魏明檀與袁紫霞太熟了,因為不怕袁紫霞,又知道公公端王是個妻管嚴,魏明檀連帶著也不怕端王,大大方方地跪在蕭璨身邊,給公公婆婆敬了茶。


    端王就指望兒媳婦照顧好兒子然後他一人獨占王妃的寵愛,自然不會在嬌滴滴的兒媳婦麵前擺什麽譜,袁紫霞拉著魏明檀的手說貼己話,端王以嚴父的姿態囑咐蕭璨道:“如今你在外有官職,在內娶了賢妻,以後遇事當獨立自主,莫要再來煩惱你娘。”


    蕭璨恭敬道:“兒子謹遵父親教誨。”


    袁紫霞瞪了端王一眼。


    ***


    過了兩日,蕭璨陪魏明檀回娘家拜見嶽父嶽母。


    阿秀看蕭璨這個女婿越看越滿意,魏瀾越看越心塞,始終神色淡淡,連裝都不想裝。


    魏明檀私底下安慰蕭璨:“我爹跟你爹不對付,與你無關,你別理他。”


    蕭璨道:“嶽父舍不得你早早出嫁才會遷怒於我,我該更敬重他才對,怎能敷衍了事。”


    魏明檀哼道:“你倒是孝順。”


    蕭璨眼裏滿滿的全是她:“愛屋及烏罷了。”


    魏明檀被他說紅了耳朵。


    ***


    又過幾日,宮裏舉辦一年一度的新年宮宴,端王一家四口乃皇親國戚中的紅人,自然收到了邀請。


    進宮時端王與袁紫霞走在前麵,蕭璨與魏明檀走在後麵。


    六個小宮女在宮牆下行走,遇見端王一家,小宮女們紛紛低頭避讓,但該看的還是偷偷瞧見了,等兩幫人距離拉遠,一個胖臉小宮女笑道:“你們發現沒,端王殿下明明英武不凡,可跟王妃娘娘、世子爺、世子妃走在一塊兒,就顯得端王殿下變醜了一樣,完全被王妃娘娘三人遮住了光芒。”


    其他五個小宮女仔細一回憶,還真是!單獨看端王挺俊的,四人站一起,端王立即淪為了醜的那個。


    起初隻是這六個小宮女們偷偷議論這件事,後來不知怎的,這段評價在宮裏傳得越來越廣,終於有一天,傳到了端王耳中。


    端王差點被氣死!


    王妃美他承認,可他哪裏不如兒子與兒媳婦了?再說了,他堂堂一個王爺,身份尊貴文武雙全功勳赫赫,為何要跟人比美醜?跟兒子比也就算了,為何要跟王妃、兒媳婦比?


    端王很不高興,回到王府還繃著一張臉。


    袁紫霞奇怪地詢問原因。


    端王說不出口,隻是盯著袁紫霞的臉看,小聲嘟囔道:“為何魏瀾的兒子侄子都像魏家人,璨哥兒就更像你?”


    這麽一算,他又有一個地方輸給了魏瀾,真是不甘心!


    宮裏的閑話袁紫霞在進宮做客時早就聽說了,隻是沒有告訴端王而已,現在端王這麽問,袁紫霞就猜到這男人在計較什麽了。


    袁紫霞一邊把玩新做的首飾一邊理所當然地道:“魏瀾容貌更勝阿秀,孩子們會長都更像他,咱們璨哥兒也是打從娘胎裏就聰明的孩子,知道娘親比爹爹好看,便長得更像我,怎麽,你還有意見了?”


    端王不敢有意見,就是有點委屈。


    他長得這麽俊,就因為媳婦兒子兒媳婦都更美,外人就說他醜。


    大男人偏長了一個小心眼,委屈起來又可笑又有點可憐,袁紫霞瞧他一眼,最終還是更心疼丈夫,袁紫霞想了想,一樣樣取下頭上的首飾,把臉上的妝容也洗得幹幹淨淨,最後素麵朝天地坐在了端王身邊。


    “我還美嗎?”袁紫霞笑著問道。


    端王看著天生麗質的王妃,不假思索道:“美。”


    袁紫霞又問:“不化妝美,還是化妝美?”


    端王眼珠子轉了下,道:“一樣美。”


    袁紫霞瞪他:“說實話。”


    實話自然是化妝了更美一些,但端王不敢說,怕一時嘴快惹怒最愛美的王妃。


    袁紫霞卻道:“既然你那麽在意別人的閑話,以後出門我不化妝了,他們說你醜,我陪你一起醜,反正咱們年紀也大了,就讓璨哥兒跟他媳婦獨領風騷吧,咱們不跟孩子們搶風頭。”


    端王萬萬沒想到王妃居然為了他肯做到這個地步。


    平時總要打扮好久才肯漂漂亮亮出門的王妃,為了他被人說閑話而放棄化妝——


    端王越想越戳心,眼中竟泛起了淚花!


    袁紫霞看傻了,這個四十出頭的王爺,兒媳婦都有了的王爺,因為她一句話哭了?


    “你——”


    “我沒事!”


    端王緊緊地抱住袁紫霞,不讓她看自己的淚,偷偷吸吸鼻子,端王大聲道:“為什麽不化妝?我就要讓天下男人都羨慕我娶了全天下最美麗的女人做王妃,我寧可被人嘲笑醜也不要你為了我扮醜!”


    聽了兩句閑話,端王確實不舒服,現在王妃這麽對他,端王舒服的心裏冒泡!


    自己的男人容易生氣也容易滿足,見他想開了,袁紫霞也放心了。


    不過,端王還藏了一個小心思。


    宮裏為何突然有人議論他的容貌?


    端王懷疑是魏瀾在故意給他添堵,借諷刺他醜來傳播魏瀾女兒的美貌!


    端王不怪兒媳婦,可他必須報複魏瀾。


    然而端王想破腦袋也沒想出魏瀾有何缺點,沒辦法,端王隻好欺負魏瀾的夫人。他是端王府一家四口裏最醜的,魏瀾的夫人劉氏也是魏瀾一家最醜的啊!


    端王就派人將這個閑話傳了出去。


    有嫉妒阿秀的官夫人,故意把這個流言當笑話似的說給阿秀聽。


    阿秀一直都知道這點,有什麽可生氣的?


    “醜就醜唄,長得醜還能讓那麽好的男人對我一心一意,還能生出那麽優秀的兒女,說明我命好,隻要命好,醜一點又怎麽了?”


    阿秀是真的不在乎這流言,而且她怎麽也是美人一個,沒丈夫兒女那麽紮眼而已,說她醜的都是赤/裸裸的嫉妒!


    阿秀不在乎,有人在乎。


    凡是嘲笑過阿秀的婦人,都收到了魏瀾好心派人送去的密信,密信中列舉了這戲婦人的丈夫養在外麵的外室或小妾,一時之間,那幾家府邸鬧得人仰馬翻家宅不寧,再也沒有心思管別人家的閑事。


    幕後黑手端王呢?


    端王被皇上叫去了。


    皇上勤政愛民,每年春天還會親自春耕勉勵百姓,今年皇上以政務太忙為由,特請皇叔代他去春耕,為期半個月。


    端王瞪眼睛:“半個月?往年皇上隻耕一天,為何輪到我就變成了半個月?”


    皇上淡淡道:“皇叔難道不是太閑,才叫人散播國公夫人的閑話?”


    端王:“我——”


    年輕的皇上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端王認得這眼神,很久很久以前,魏瀾還沒有娶媳婦時,那個叫魏明珠的小小私生子在聽說他屢屢針對魏瀾後,就用這種眼神看過他,如今小小的魏明珠變成了君威甚重的皇帝,皇帝最最維護的人也變成了魏瀾他夫人。


    過了幾日,端王孤零零戴著草帽卷著褲腿推著犁具耕地時,悔得腸子都青了。或許他的王妃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可魏瀾的夫人才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啊,他堂堂皇叔,就因為說了劉氏幾句閑話,便被皇帝侄子趕來耕地!


    又輸了魏瀾一籌!


    作者有話要說:  阿秀:原來最嫉妒我美的人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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