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拓走在路上,走兩步就回一次頭。


    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這麽受動物喜歡了。


    自從那天在鴿子山上下來,隻因為一是好心,給了這塊餓死的小狗一碗粥,它就跟著自己,一直跟到現在,難道它就不怕她身上的魔氣嗎?“你趕緊離開!”方拓皺起眉頭。


    那小狗卻搖起了尾巴,一直往她腳上湊。


    方拓踢開它,這小狗被趕走很多次,可過不了多久它又回來了,好像跟定自己了!“你不走,我走!”方拓歎口氣,她現在都居無定所,怎麽養狗? 她運起輕功,向前奔去,這回它跟不上了吧?但她跑了不久,卻又停了下來,那這裏是荒郊夜晚,那小狗怎麽活,要扔,也要等到了城裏再說啊!想到這裏她又轉了回去,卻沒有看見小狗的身影,“難道它已經走遠了,不能啊!這麽短時間它能到哪裏去?”正自疑惑間,去聽得一聲狗叫,是從樹林裏傳來的,當下進了樹林,卻見那小狗正側躺在地上,肚子上開了兩個血洞,方拓一眼就看出,那是蛇咬的,看了看四周,卻沒有看到蛇,想來是畏懼自己的魔氣,跑遠了。


    “唉!”方拓歎口氣,蹲在小狗的旁邊。


    那小狗努力的想站起身子來,卻辦不到,它隻能抬起頭,看向方拓,那尾巴始終在搖著。


    起風了,林中的樹木也跟著動了起來,不一會兒,天上飄起雪花來,方拓蹲著沒有動,更沒有說一句話,隻是有些悲哀和無奈地看著那小狗,看著它從流著膿血奄奄一息到閉上眼睛,咽了最後口氣,它終於還是沒有站起來。


    雪,下得更大了,將天地間染成一片純白,那雪,產生於天,飄過大地,冰冷的,美麗的,最終,藏住了它,也埋上了她......**********江藍握緊手中的馬鞭,咽了咽口水,她現在才猛然發現怒氣衝衝的走了一段時間,眼下這官道上隻有自己一個行人,不免有些害怕,緊張地看了四周,雪越下越大,幾株枯幹的老樹在旁邊嗚嗚地叫著,寒風中的山林野道滿是瑟索,沒有絲毫生氣,北風又象是在發泄憤怒一樣將雪摔來,直灌進她的脖子裏。


    江藍輕呼一聲,背過身去,打算將衣領裏麵的雪摳出來,這時卻突然發現了林中的異樣。


    一堆雪緩緩蠕動幾下,緊接著竟然鑽出一個人來,那烏黑的長風隨著北風漂浮舞動,遮住了那人的臉龐。


    江藍驚恐地退後一步,那人實在太古怪了!大冷天的竟然隻穿著一件單衣,腳上連雙鞋子也沒有,看衣著打扮明顯是個女人,她明顯在雪裏待很長時間了,難道就不覺得冷嗎?聽老人說過,這山林野外多的是精怪,專挑單行的人下手,吸取他們身上的陽氣,自己不是倒黴遇上了吧?想到這裏她止不住的大了個冷顫。


    那女人也往這裏看來,四目相對,看到江藍驚懼的眼神擰下眉頭,也沒說什麽,擦過她的肩膀就自顧自的往前走。


    江藍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放下來了,這女人顯然對自己沒意思,可是.....她不得不考慮自己眼下的處境,這前不著村的地方,自己怎麽辦?她才十四歲,萬一真的出來個妖怪......不敢往下想,它衝著那背對自己已經走出很遠的女人喊道:“姐姐!幫幫忙好嗎?”說完卻沒有得到回應,定睛一看,前麵哪有人的影子啊!那雪地裏甚至連腳印都沒有。


    “真是妖怪?”江藍快哭出來了,就算那人走得再快,也該留個腳印出來,她隻覺得後脊發涼,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剛要轉身跑開,肩膀卻被拍了一下,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小妹妹,你在找我麽?”江藍回頭一看,披著長發,穿著單衣,赤著腳,不是剛才那女人是誰?當下兩眼發黑,接著就什麽都不知道了!********江藍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已經掃除積雪的幹草地上,不遠處是一處篝火,有一個人正坐在火堆旁,不是那個女人是誰?“妖怪啊!”江藍驚叫著閉上眼睛,身子不住地往後縮,可過了半天,沒人碰她,而且四周出了材火的啪啪聲外沒有別的動靜,小心地眯起一隻眼睛偷著瞧了瞧,那女人似乎沒聽到她的呼喊,還是保持著剛才那個動作。


    過了好久,江藍覺得這樣的姿勢很累,稍微活動了一下,她已經看出眼前這個人並不是什麽妖怪,要不然自己早死了,而且,火堆上那烤肉的香味搔著她的小鼻子,她的肚子已經咕咕直叫了,實在抵不住那種**,她咽了口口水,輕聲問道:“姐姐?”那女人去仍然沒有反應,隻是一直抬頭看著天。


    江藍也抬頭看了看天,原來雪早就停了除了那幾片沒有生氣的雲彩在那裏,什麽也沒有。


    “你在看什麽?”說完竟然大著膽子坐到了那女人的旁邊。


    “唉!”女子長歎一口氣,轉過頭看了看她,笑了笑,遞過來一個串著烤肉的枝杈:“餓了麽?吃吧!”江藍接過烤肉,埋頭咬了一口,抬眼正好看到那女子的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那精致的麵龐竟有種說不出的美麗,讓人目眩,不由脫口道:“姐姐,你真漂亮!”這肉更是不錯,火候正好!往常隻要她這麽一說,不論什麽女人都會露出高興的神情,誰知這次那女子卻搖頭苦笑,神色甚是淒婉。


    她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不過從小練就的甜嘴又接著說:“姐姐!我叫江藍,你叫什麽阿?咱們叫個朋友好麽?”“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江藍,好名字!你是江南人?”那女子淺淺一笑。


    “我叫蘭若冰!”她正是方拓。


    “蘭若冰?”江藍皺起眉頭,這名字挺耳熟的,就是怎麽也想不起來,算了,不想了:“蘭姐姐!你剛才在看什麽?”“看什麽?”方拓望向遠方,悠悠說道:“我在看天,看它有沒有睜開眼睛!”隨即笑了起來:“不說這些了!你多大了,這次是瞞著大人偷跑出來的吧?”江藍衣著華麗,雖然身具武功,卻不怎麽高明,而且一點江湖經驗都沒有。


    “我已經十四歲了!我這次是追一個討厭的家夥來著,沒想到他逃得到快!”江藍點點頭,這時候她已經消滅了手中的肉,眼睛又看向火堆。


    方拓又遞給她一個枝杈:“你這麽小!以後還是不要亂跑,遇到壞人就不好了!”十四歲?文宇也是這個年紀了吧?“才不會呢!”江藍嬌聲道,不知道為什麽,一向刁蠻的她,此時和第一次見麵的方拓特別投緣,忍不住想親近她。


    “蘭姐姐又不是壞人?”“不是壞人?”方拓自嘲地搖了搖頭,不是壞人嗎?“是啊!你給我肉吃,還這麽關心我,當然不是壞人啦!”“哈哈!”方拓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好人壞人的界限是這麽分的!細想一下,自己不是也從這個時候走過來的麽?“你沒有見過壞人,他們是不會在臉上刻字的!”“反正姐姐就是好人!”江藍吃完了肉,就著袖子擦了擦嘴。


    “你睡這裏吧!”方拓沒有再說什麽,用根粗木棍將火堆推到一邊,在剛才點火的地方仔細地撲了層沙土,再找來幹草墊在上麵。


    “好!”江藍依言躺在幹草上,隻覺得下麵有陣陣熱氣傳來,舒服極了,看了看方拓,又問道:“姐姐你睡哪裏?”“我?”方拓愣了一下,臉色黯淡下去:“你睡吧!我現在不想睡!”她抬起手掌,那手依舊纖細白淨,她有種錯覺,那上麵仍然殘留著別人的鮮血,湊上去聞了一下,依舊是那股血腥味,無論清洗多少次,過了多少天,自己背負的人命是永遠磨滅不掉的。


    她現在一閉眼,就是那天鴿子山的情景,利劍上掛著青蓮,在火光中,抹過了一個個人的脖頸,血噴灑在身上,滾燙的,在這冬日裏,給人暖和的感覺,那飛濺的血花,是如此的美,那一張張驚駭欲裂的臉,如此讓人陶醉,那天她笑了,開心的笑了!真氣流轉全身,每一條經脈都跟著沸騰起來了......不,不!猛地搖了搖頭,她不能再想下去了!“姐姐!你在想什麽?”江藍看著方拓一直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手,時而痛苦,時而陶醉,這會兒又搖頭,當下不解的問道。


    “沒什麽!”她的手微微顫抖著:“你怎麽還不睡?”“我睡不著!”江藍的眼眶紅了,哽咽地說:“我已經出來好多天了!我想我娘!”方拓吐出一口氣,上前拍著她的背:“睡吧!我給你唱首歌!”接著唱道:“你從天而降的你落在我的馬背上如玉的模樣清水般的目光一絲淺笑讓我心發燙你頭也不回的你展開你一雙翅膀尋覓著方向方向在前方一聲歎息將我一生變涼你在那萬人中央感受那萬丈榮光看不見你的眼睛是否會藏著淚光我沒有那種力量想忘也總不能忘隻等到漆黑夜晚夢一回那曾經心愛的姑娘”“真好聽!比我娘唱的好多了!”江藍突然坐了起來,說道:“再唱一遍好不好?”“快睡!”方拓笑了笑。


    “.......你頭也不回的你,展開你一雙翅膀尋覓著方向方向在前方一聲歎息將我一生變涼......”這首歌就一遍又一遍的傳蕩在林莽大山,冥冥穹蒼!而方拓的目光卻帶著哀婉和淒傷,投向了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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