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這一回,眾人聽到的聲音反而不再恐怕,而是多了一絲戲虐的意味。


    方拓一頭霧水,隻不知白素貞這讓人頭疼的家夥怎麽又跑到這裏來了。


    而就在她心事重重的時候,又聽得一聲輕笑,而後,迷霧散了,月光再次投到了眾人身上。


    而他們的麵前,卻多了一人,白衣似雪,長長的黑發如水流瀉,嬌美的美容上,一對深邃的眼睛正注視著方拓,眸子裏滿帶著濃濃的笑意。


    “怎,怎麽是你!”出乎意料的,白素貞的現身,反映最大的卻是那白眉道士,他一看清白素貞的容貌,臉色在一瞬間變得蒼白,白眉抖動著,身子僵著直直倒退,再沒有方才那跋扈的樣子。


    白素貞的目光從方拓身上移開,投到白眉道士的身上,微微皺眉道:“你是誰?”“你,你不是死了嗎?”白眉道士狼狽的指著白素貞,口中吐出的話也是結結巴巴:“不對,你應該死了啊!”白素貞聽到這番話,更是困惑,上下打量這人,過了半晌,才似想起了什麽“噢!”的一聲,挑高了眉毛:“是你這個小道士啊,沒想到這麽老了!”“哈!”方拓險些笑出聲來,以白眉道士這樣的年紀和身份,恐怕和那“小道士”差很遠吧?“真的是你!”手中長劍無力的滑落,白眉道士額頭上已經流出了冷汗,不知在懼怕什麽,他轉頭看了看四周,最後將目光落到方拓身上,猛吸口長氣,身子失去平衡跌倒在地:“像,太像了,我早該想到……”說話的聲音卻是越來越低,漸漸變得細不可聞,他象是遇到了什麽恐怖的事情,突地驚呼一聲,抱著頭,身體也抖動了起來。


    “師叔……”玄虛不放心的上前想攙扶起他,但他的手剛剛接觸到白眉道士的身上,便被拍打開了。


    那剛剛還不可一世的白眉道士竟然像瘋了一樣,驚叫著爬起身來,看也不看眾人一眼,自顧自地往遠方跑去。


    不一會兒便沒了蹤影。


    玄虛呆愣當場,一時間真不知道該怎樣反應,隻是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他怎麽了?你們是不是認識?”方拓看向白素貞,目光中滿是疑問,傻子也能看出來,這兩人的關係大不簡單。


    白素貞聳聳肩,無奈道:“沒什麽,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驚,壞事做多了,難免心裏會有鬼!”接著又撇撇嘴:“真是,沒想到越活越膽小,還不如小時候可愛呢!”說完,就抬起頭,研究起天上的月亮,對方拓提出的問題避而不答。


    玄虛聞言轉過頭來,古怪了的看了她一眼,長歎口氣,卻沒有說什麽。


    這時候的樹林裏,一個垂頭喪氣,一個滿臉疑惑,還有一個無聊的看著天上的月亮出神,就這樣僵持了好久,除了耳邊風吹動樹梢的聲音,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朔風凜冽,鵝毛般的雪花滿天旋飛飄舞,自北方掠來的大風雪,使得江北的山河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銀妝,登高遠望,一望無際的平原上看不見半點兒青綠,大地是一片銀色世界。


    地上的積雪越來越後,已經掩蓋了原本延伸向遠方的荒原古道,漸漸的,天地連成一片,白茫茫的,。


    一處野店內,此時卻是另一番景象,三三兩兩的旅客因風雪停留在這裏,無聊之餘,隻能在炭火旁喝茶飲酒打發時間了,倒是讓客棧的老板狠賺了一筆。


    此時,客棧老板正趴在櫃台上,看著賬本上的賬目,算盤打得劈啪直響,同他那不住跳動的心髒一樣。


    “老板?”“誰啊?,沒看到我在算帳麽?唉!看來又要重算了!”不滿的嘟囔著,從賬麵上爬出來的老板抬起頭,目光卻在看到麵前那一大錠銀子的時候變得火熱,先前的抱怨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而在櫃台前,站立著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說話的是那位女子。


    “您有何吩咐?”換上那熱情得過分的笑容,老板繞出櫃台,點頭哈腰道:“是住店還是打尖?”“先吃飯,再給我們準備兩間上房!”隨著這道輕柔的聲音,沉甸甸的銀子落到他的手中。


    “是,是!您二位裏邊請!”老板笑得更加開心了,態度也越發的謙卑。


    自從這兩人跨進大門,原本喧鬧的客棧便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隻聽到茶水到入壺中的聲音,眾人的目光全部放在那兩人身上。


    一直到他們找到一處角落裏坐下,這些旅客才回過神來,客棧裏也恢複了喧囂的氣氛,但時不時的,他們的視線依舊會不受自己控製的移到那兩人的身上。


    原因無他,這兩人太引人注目了。


    男的年約二十餘歲,膚色微黑,劍眉膽鼻,雖然那白衣有些殘破,原本英氣的臉上也帶上分疲倦,但也掩蓋不住一身與生俱來的奪目光華。


    而他身後的女子更是出色,麵容清麗,風采卓絕,一走進客棧,便如那初春的微風,蕩盡了隆冬的凜冽。


    不是玄虛和方拓又會是誰?兩人告別了白素貞從林子裏出來,冒著大雪一直走到了中午,才找到這間客棧,現在他們已經很累了。


    “快吃吧!吃完了好睡覺!”上好了飯菜,方拓拿起筷子,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這幾天一直奔波勞累,她已經好幾天沒合眼了。


    現在,她的一身功力已經在白素貞的幫助下恢複了,所以,也能夠安心的睡上一覺了。


    玄虛卻是一臉的愁容,他歎氣道:“遇到這種事情,怎麽吃得下?”“你還在擔心你那師叔阿?”方拓撇撇嘴,心中卻是不以為然,那樣的人,死了才好!對於那個白眉道士,方拓真的沒什麽好印象。


    “我師叔一向心高氣傲,不知為何會變成那個樣子!”玄虛悶悶不樂道:“那時候追上去好了!”“想那麽多做什麽?又沒什麽好處!”方拓口中安慰道:“這些煩心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他了!再說他武功那麽高,不會有什麽意外的!”“目前也隻能不去想了!”玄虛再次歎口氣,用筷子夾了菜放入口中,咽了下去才又說道:“這裏已經過了均州地界,再幾日便會到達京兆,到時候同師門聯係一下,希望不要出事才好!”聽到京兆二詞,方拓的神色有些黯淡,一年了,一年前的這時候,自己不正在那裏麽?心中正自感慨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卻瞥到一個背影,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怎麽了?”玄虛注意到她的異常,順著她的目光回頭望去,隻見客棧的大門敞開著,卻什麽也沒有看見。


    “沒什麽!”方拓笑了笑,眉頭卻皺了起來,奇怪,那背影有些熟悉,隻不知在那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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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細的回想,高挑的個子,沒什麽特別的,隻是,那袖管卻被風吹得亂顫,好像是少了一個胳膊,少了一個胳膊?她猛地站起身來,一個縱身便穿了出去,奔至門外,如目的隻是滿天的風雪,白茫茫一片,那還有半點可疑的影子?“出了什麽事情麽?”玄虛走到她的身邊,詫異的問道。


    方拓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但那緊鎖的眉頭卻始終沒有舒展開來,如果真是記憶中的那個人,那可真的不妙了!奇怪,長興幫不是被剿滅了?方複不是死了?他又怎麽會在這裏出現?這個世界,還真是複雜阿!雪停了,在入夜的時候,天地間隻剩下了那更加肆無忌彈的風,吹到臉上,像刀子一樣,也更冷了。


    方拓團坐在客棧的房頂,手中捧著個酒壇,有一下沒一下的往自己口中灌著酒,別人都睡了,這時候,多安靜阿?正是喝酒的好時候,想什麽事情更不會有人來打擾。


    她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又笑了一下,似乎好多天沒有這麽喝酒了。


    “啪”身後傳來異響,那是有人踩動瓦片的聲音。


    方拓沒有回頭,眼睛始終注視著天上的月亮,口中卻淡淡的說道:“你也醒了?”她知道身後的人是誰。


    “是啊!睡不著了!”玄虛大咧咧坐了下來,而且,他的手上也拎著一壇酒。


    方拓眨了眨眼睛,調侃道:“哈哈!咱們是同好啊!你這個道士,不但吃肉,還偷著喝酒!真是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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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肉道士!”“我們玄心道可沒那麽多講究的!”玄虛不好意思的搔搔頭:“我們修道之人,最講究的是修心,吃肉喝酒雖然稍有影響,其實也沒什麽的,有些門派可能因為修煉心法的關係對門人有所限製,但我們玄心道不禁止這些。”


    這時候,他也不再向剛開始那樣“貧道”“貧道”的自我稱呼了。


    “哦?”方拓點了點頭:“這倒是很特別,我過去從未聽過!”“大多數人對我們都存在誤解!”玄虛輕輕的歎息一聲:“我們同佛門弟子不同!”過了半晌,他看向方拓,眼睛大有深意的眯了起來,意味深長道:“修道其實是件有意思的事情!你不覺得麽?”“我?”方拓奇怪,不知道怎麽會扯到自己的身上:“我又不是道士,怎麽會清楚?”玄虛神秘的笑了笑:“‘至道之精,杳杳冥冥,無視無聽。


    抱神以靜,形將自正。


    必淨必清,無勞爾形,無搖爾精,乃可長生。


    慎內閉外,多知為敗。


    得我道者上為皇,失吾道者下為土。


    將去汝入無窮之門,遊無極之野,與日月參光,與天地為常。


    人其盡死。


    而我獨存矣。


    ’人是被上天寵愛的物種,入得修行的大門,自己勤快一些,若能始終能保持心態平和,再配合適當的功法,進境是相當快的!當了仙人多好啊?或竦身入雲,無翅而飛;或駕龍乘雲,上造天階;或化為鳥獸,遊浮青雲;或潛行江海,翱翔名山;或食元氣,或茹芝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超脫生老病死,不被悲歡離合所累。


    當然,即便現在做不到這些,在修道的時候,也會接觸到很多的東西,起碼能學到道法神通,做凡人所不能做到的事情!”說到這裏,他還揮了揮手,做了一個極具煽動性的動作。


    “那倒是!”方拓感慨道:“我看過你出手,真是不凡,如果算上你們那道法的話,武林中人還真的不是對手,明顯不是一個層次的啊!”“那到未必!”玄虛微微臉紅道:“真正對上武功高手,勝負很難預料阿!先不說這天下有多少以武入道的,若真的那麽厲害,我們豈不是天下無敵了?江湖上的高手,有很多應付這些道術的方法,所以不能這麽說啊!”“不用不好意思!”方拓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把他的話當成了謙虛:“我也會武功啊!而且也見識到了那些神奇的道術,相當厲害啊!”“我說的是真的,那些老一輩的高手就不必說了,就說……”玄虛想了想,說道:“就說現在風頭正勁的蘭若冰吧!聽說她在契丹就曾施展出一套劍法,威力驚人!我師父曾提到過,那雖然是武功,卻不比任何的道術差阿!如果與她交手,我恐怕隻能落個敗北的下場!”“啊?”方拓臉上的笑容徹底僵在那裏。


    她怎麽不知道自己那麽厲害?“嗬嗬!她的名聲雖然差點,但還是很有些本事的!”玄虛以為她被蘭若冰的名頭嚇住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裏卻非常詫異,沒想到蘭若冰的凶名這麽有威力,光聽一聽就能嚇住人。


    過了好一會兒,玄虛喝了一口酒,轉移話題道:“人和妖魔修行的途徑各有不同。


    除了少部分妖魔天生便具有無上法力外,基本上來說,在修行方麵,人類時占據優勢的。


    妖魔多為禽獸草木所化,不但智力有限,修行的時候,也隻能靠自己慢慢摸索。


    所以,往往是一千年道行的妖怪鬥不過修煉一百年的人類修士。


    你那位朋友是個強大的妖怪吧?”看方拓點頭,他又接著道:“但它未必是我師父的對手!”“不錯!”方拓深有同感,又想起那流傳在千年之後的故事,情緒不禁有些低落。


    玄虛察覺到她的異樣,更確信了自己的看法,眨眨眼睛,他意味深長的說道:“所以,一心向善的妖怪若是能拜入人類修士的門下,一定會事半功倍,進境驚人阿!”“以人類對妖怪的態度來說,怎麽會輕易手下一個異族弟子?”方拓歎口氣,幽幽說道:“難阿!”“說難其實也不難!隻要有人肯收……”玄虛拍了拍被風吹得僵硬的臉,輕聲道:“隻是,一般有智力的妖怪都活了很多年頭,能長時間幻化成人就非得有千年以上的道行才能辦到,要它拜一個小自己很多的人做師父,這需要相當大的決心和魄力阿!”說著,眼睛又瞟向了身旁的人。


    “你說得太對了,真的需要很大的承受能力!”方拓狠狠的點頭。


    接著又舉起酒壇,大口的灌酒。


    “所以……”玄虛舔了舔嘴唇:“你想修道嗎?”“噗!”剛剛入口的烈酒全部噴了出來,方拓咳了兩聲,忍不住道:“你說什麽?關我什麽事情?”“你若是學習了我們人類的道法,就不會被人追殺了!”玄虛一本正經道:“況且,若是有人和你過不去,還有師門這個大靠山,不是很便宜嗎?”方拓斜起眼睛看著玄虛,道:“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點?”她怎麽聽怎麽覺得不對勁,什麽“我們人類!”。


    說得好象她不是人似的。


    “你真以為我是要送你回家才在你身上下了什麽追蹤咒阿?我怎麽可能那麽無聊?剛剛遇到你的時候,兩大妖魔正在打鬥,我也隻是以為你是一個凡人,至於你身上的魔氣,也隻認為那是不小心被妖魔的氣息所染。


    隻是……”玄虛苦笑著說:“相處久了,便發現布是那麽回事情,想來你是剛能幻化人形,還不會收斂魔氣。


    要不是你身上那魔氣,我師叔又怎麽會輕易找到我們?”方拓的大腦瞬間處於當機狀態,她的嘴巴張了張,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放心,我一定會說服我師傅收你為徒的!”玄虛很講義氣的拍著她的肩膀道:“如果不像我做你師兄也不要緊!我當師弟也可以啊!”方拓晃了晃手中的酒壇,又瞧了瞧玄虛的腦袋,差點一壇子砸過去。


    怪不得這家夥一個勁的說什麽妖阿!魔的!敢情是將自己當成妖怪看待了……“啊!~~~~~~~~”於是,客棧中正處於睡夢中的人們被一陣陣慘絕人寰,悲慘至極的慘叫聲驚醒了,一些神誌稍微清醒的人還能在那聲聲慘叫中聽到幾聲暴喝:“你小子聽清楚了,老子***是人!貨真價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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