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脫離目前的窘迫處境,陸沉倒是有十足的信心,作為一個穿越者,縱然開局不利,但若是活的窮困潦倒,豈非笑話?


    憑著遠超這個時代的記憶,賺點錢還不是手到擒來?


    當然,這終究需要時間來實現。


    而眼下,家裏都窮的沒米下鍋了,還是得先想些法子暫時度過難關。


    好在,那日朝廷抄沒侯府,許是不願從死人身上扒東西,沒有將他這身絲綢華服也一並撕了去。


    再就是隨身多年的玉佩,這玩意兒可是價值不菲,若是拿到當鋪去,最不濟也能當個幾百兩銀子。


    幾百兩銀子對於曾經的定遠侯來說,也就是風花雪月一晚的花銷,可對於目前的他而言,無異於安身立命的本錢。


    陸沉心中稍安,旋即出門,打算就近尋摸個當鋪,將玉佩當掉,暫解燃眉之急。


    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許多人乍一瞅他,皆都流露驚悚之色,仿佛見鬼一般。


    “這不是定遠侯嗎?”


    “就是他!”


    “不是聽說他已經死了麽?”


    “鬼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


    竊竊私語聲在陸沉背後一刻不停,其中不乏有人義憤填膺,絲毫不打算避諱陸沉,陰冷說道:“這小王八蛋一向是胡作非為,仗勢欺人,現在丟官罷爵,真是老天開眼!”


    他身旁有人聞聽此言,頓時麵色一變,拉著他的袖子低聲道:“這位仁兄,慎言!這廝雖然虎落平陽,但畢竟曾身為武侯,可別惹火燒身!”


    “哼!我怕他?他若裝孫子也就罷了,要是膽敢對我齜牙,老子非得打他個皮開肉綻不可!還以為他是那個不可一世的定遠侯嗎?他現在不過是個屁!”


    黑臉漢子猖狂之極,絲毫不掩飾如洪鍾般響亮的聲音。


    見陸沉悶聲向前,恍若未聞,漢子更是囂張氣焰助長,甚至忍不住要得寸進尺,衝上去將陸沉暴打一頓,但到底還是沒有更大的勇氣付諸於行動,隻冷冷的哼了一聲,趾高氣昂的去了。


    沒想到一出門竟引起這麽大的動靜,陸沉暗暗搖頭苦笑,不過倒也見怪不怪。


    定遠侯這位老兄從小就是聲名狼藉的紈絝子弟,襲爵後更是肆無忌憚,臭名昭著,整個北齊京都,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作為京都炙手可熱的焦點人物,前些日子侯府被抄,隻怕是眾人矚目,定遠侯吐血而亡的消息定然已傳遍大街小巷,眼下自己頂著這張臉招搖過市,豈能不讓人驚恐訝異?


    秉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底線,隻要拳頭不打在臉上,都沒有必要過於計較的生存理念,陸沉忍氣吞聲,對沿途那些不無惡意的話語置若罔聞。


    在大街上尋摸良久,他總算是找到了一間當鋪,和掌櫃的唾沫橫飛討價還價半天,才心滿意足的提溜著三百兩銀子走了出來。


    三百兩銀子可是一筆不菲的數目,隻要省著點花,至少在三兩年內無須再為生計而發愁。


    提著沉甸甸的銀子,他馬不停蹄直奔京都鼎鼎有名的“天下第一樓”。


    這裏的吃食在北齊可謂首屈一指,當然,價格也是獨領風騷,他不過點了三道小菜,便花了接近十兩銀子。


    不過陸沉並不心疼,隻要鳶鳶能吃的開心,即使將這三百兩銀子全都花個幹淨,又有何妨?


    錢沒了可以再賺,媳婦兒無論如何都不能跟著自己吃苦受累。


    提著飯盒正要走出天下第一樓,他忽然聽得背後響起一聲驚疑:“陸……陸沉?”


    陸沉聞言轉身,當看清那人後,麵色隨即沉了下來。


    張之修,虞文侯次子,以往常和定遠侯老兄爭風吃醋,在風月場上,委實是不死不休的仇敵。


    有道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以往這家夥和那死鬼在風月場上廝殺,一直輸多勝少,以其睚眥必報的卑劣秉性,豈能不懷恨在心?眼下碰到自己,還不落井下石?


    結果自然是顯而易見的。


    未免被這等貨色冷嘲熱諷,陸沉轉身就要離開,熟料下一刻就被張之修攔住去路。


    “陸兄這是何意,你我老友相見,還未寒暄幾句,何故便要著急離去?”


    張之修故作訝異,忽的又一驚一乍道:“莫非陸兄是自以為被削去爵位,現如今不過一介卑賤草民,自知與小弟身份懸殊,連寒暄幾句都不敢了嗎?”


    他故意說的聲音極大,很快就引來許多人駐足圍觀。


    定遠侯受衍王一案牽連而被削職奪爵,這件事在京都可謂是人盡皆知,而定遠侯陸沉在抄家當日吐血而亡,也是傳的繪聲繪色。


    見到這個“死者”重生,圍觀群眾俱是驚異交加。


    眼看周圍圍滿了人,張之修露出奸計得逞的笑意,他就是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讓陸沉丟盡臉麵,以報往日在風月場上受到的羞辱。


    陸沉豈能看不出這廝的險惡用心,不由嗤之以鼻,這等跳梁小醜,實在是還不值得自己放在眼裏。


    見陸沉滿是不以為然,張之修麵色一變,終於忍不住撕下偽裝,露出醜陋的可惡嘴臉,冷冷道:“姓陸的,你都將祖宗的爵位丟了,現在連卑賤的草民都不如,還狂呢?”


    陸沉淡然道:“如果你隻是想在我麵前抖抖威風,那麽你的目的達到了。說完了嗎?說完了讓開,好狗不擋路。”


    張之修勃然大怒,正要極盡挖苦之能事,冷不防一個窈窕身影投入懷中,用慵懶的聲音對他說道:“二郎,何必和這等下賤之人多費唇舌,咱們還是走吧。”


    張之修湊在女子的耳邊,嘿然說道:“怎麽,想為你的老相好解圍?瞧我回去怎麽整治你!”


    言語間滿是猥瑣之意,這“整治”二字,讓人想入非非。


    女子“哎呦”一聲,聽得眾人心中一蕩,然後浪聲說道:“這賤民如今和奴家已是毫不相幹,奴家現在心裏隻有二郎您一個,如若二郎不信,那就懲罰奴家吧!”


    “你想要本公子如何懲罰你啊?”張之修勾起女子的下巴,眼中明顯已經有種異樣的火焰開始灼灼燃燒起來。


    女子目光迷離,道:“自然是二郎最喜歡的那一種了。”


    張之修哈哈大笑,而後居高臨下的看向陸沉,就像是得勝的將軍一般,鼻孔裏噴出一聲冷哼道:“沒想到吧,你的妻子,現在不過是我的玩物,對我奉迎諂媚,與我夜夜笙歌。陸沉,你現在不僅是卑賤草民,還是腦袋上頂著一團綠的烏龜王八,哈哈哈!”


    陸沉麵無表情。


    這女子正是定遠侯的下妻玉彩兒。


    不過,任由張之修如何譏諷,即便有定遠侯的記憶在作怪,陸沉雖然有些不太舒服,但還是強行克製下來。


    這等隻知趨炎附勢的女人,有何足惜?


    陸沉搖搖頭,用可憐的目光看著張之修,說道:“撿我的舊衣服穿,你很驕傲嗎?”


    張之修笑聲頓止,惱羞成怒,可一時卻想不出如何辯駁,麵色很快脹得跟豬肝一般顏色。


    陸沉笑道:“你何時才能成器些呢,當初就和我爭不過這女人,眼下竟然又這麽迫不及待的將她收入房中,撿我玩膩的破爛視若珍寶,還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洋洋得意,簡直是笑煞人也!”


    張之修怒不可遏,但又覺得陸沉的話竟頗有幾分道理,頓時對玉彩兒生出厭惡之心,一把將其推開。


    玉彩兒麵色一變,連忙表忠心指著陸沉怒道:“二郎才高八鬥,誌向高遠,你這個隻知附庸風雅實則一無是處的酒囊飯袋,有什麽資格說他!”


    畢竟是融合了寧遠侯的記憶,曾經深愛的女人,眼下依偎在別的男人懷裏,指著自己的鼻子怒斥,這種感覺實在是令陸沉很不爽,不由麵色一沉,冷笑道:“才高八鬥,誌向高遠,我沒聽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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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張之修的麵色稍微有所緩和,玉彩兒鬆了口氣,就勢又撲在其懷中,看著陸沉輕蔑道:“無知者無畏,我家二郎滿腹經綸,就連大名鼎鼎的月桑學宮都特地送來請函,邀二郎參加即將就要舉辦的‘舌儒學宴’,此等榮耀,難道還不能證明什麽?”


    陸沉聞言一愣,如若此事是真,他還真不得不對張之修刮目相看了。


    月桑學宮是北齊第一學府,同樣也是天下儒學中心,無數文人士子心目中的聖地。


    每三載舉辦一次的舌儒學宴,遍邀天下英才,鑽研學問,暢談國事,實乃文壇第一盛會,非但儒家弟子趨之若鶩,就連其他諸子百家,也以應邀為榮。


    沒想到張之修這個家夥竟然也會受到月桑學宮的邀請,參加舌儒學宴,實在是令人驚訝。


    見他默然以對,玉彩兒趁熱打鐵,譏諷道:“你這等酒囊飯袋,怕是連月桑學宮的大門朝哪開都不知道吧?”


    “確實不知,不過倒想見識見識。”


    不知怎的,看著玉彩兒此刻這副尖酸刻薄的嘴臉,陸沉有些惡心。


    定遠侯老兄對這賤人也算是極盡恩寵了,就算傍上了新歡,想要撇清和舊愛之間的關係,何至於如此言語惡毒?


    還真他娘的是biao子無情、戲子無義啊。


    張之修早就被玉彩兒吹捧的滿麵紅光,高興的不禁狠狠在懷中這個浪蹄子的胸上抹了一把,聽得陸沉竟然也想要見識一下月桑學宮的風景,頓時譏笑道:“你是想笑死人不償命嗎?舌儒學宴是何等盛會,也是你這等草包見識得了的?莫說你現在已被陛下貶為賤民,就算依然貴為武侯,就憑你肚子裏那幾滴可憐的墨水,也敢妄想進月桑學宮的大門?”


    陸沉淡然道:“你這等廢柴都能進得,我如何進不得。”


    張之修怒道:“你……”


    陸沉根本不給他發揮的餘地,微笑道:“不如這樣,你我打個賭,就賭過幾日的舌儒學宴,我究竟能不能進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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