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臣怎知陸沉和張之修之間,針對舌儒學宴還有一場賭約,兀自冷淡說道:“你都能借著好友蕭文然的光,踏入舌儒學宴的門檻,陸沉才學,勝你不知幾何,受邀舌儒學宴,何至於如此大驚小怪。”


    雖然明知道這位翰林院待詔方大人,對自己如此推崇備至,固然是有幾分發自肺腑,但恐怕多半還是為了打張之修的臉麵,令其無地自容,陸沉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拱手道:“方大人過譽了。”


    方雪臣灑然笑道:“怎是過譽,閣下昨日在誠王爺舉辦的詩會上一騎絕塵,滿堂俱是列國數得上的才子,卻無一能與閣下一爭鋒芒,此事已經傳遍整個翰林院,諸位同僚對閣下可謂敬仰萬分,在下也隻是眾多仰慕者的其中一位而已。閣下在詩會上的楹聯、詩詞、文章,在下有幸耳聞一二,隻覺閣下之才,空前絕後,震古爍今,宛如天人,又豈是張公子所能比擬的。”


    聽這位翰林院待詔方大人還越誇越來勁了,連“空前絕後”、“震古爍今”這等詞匯都用上了,陸沉更加惶恐,躬身拱手,順便向張之修那裏偷偷瞥了一眼,卻見這廝雙目瞪圓,驚色必露,不由暗暗一笑。


    陸沉本來沒打算過早攤牌,想容張之修再得意些時日,待舌儒學宴那日,再突然現身,令其顏麵掃地。


    可方雪臣顯然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將他已經能夠進入舌儒學宴這件事抖摟了出來,他也隻好順水推舟了。


    “張之修,方才你說,陸某是否還記得你我之間的賭約,陸某當然記得,卻是怕你忘了。”陸沉雙手負後,看向張之修的目光鄙視之意越來越甚,仿佛這蠢貨此刻連螻蟻都算不上了。


    張之修就像是被逼到了懸崖邊上,被陸沉這匹惡狼狠狠地盯著,退一步,便是身敗名裂,今後怕是再也抬不起頭來了。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陸沉竟當真能進入舌儒學宴,而且還能在他都沒資格進去的王府詩會上大放異彩。


    這一定是假的。


    假的!


    他快要崩潰了。


    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這姓陸的酒囊飯袋怎能在才子雲集的誠王府詩會上獨占鼇頭,又怎能受到儒家六先生以及月桑學宮二位夫子的邀請進入舌儒學宴?


    全部都是假的!


    他歇斯底裏的吼道:“不可能!你們在合起夥來騙我!”


    方雪臣被吼得一愣,委實不太明白,他何以竟如此激動。


    陸沉倒是心裏明鏡似的,說道:“你若不信,舌儒學宴那日,自見分曉,不過我還是好心提醒你一句,事實擺在眼前,你即便裝瘋賣傻,也是無用,與其等到舌儒學宴那日在天下英才麵前丟盡臉麵,還不如現在便認賭服輸,對我磕三個響頭。”


    “你做夢!”張之修爆吼,雙目通紅,遍布血絲,此刻便宛如野獸,意欲擇人而噬一般。


    陸沉嚇得連忙後退,連忙招手道:“快來人,這瘋狗要咬人。”


    底下維持秩序的官差早就虎視眈眈的看著呢,隻是方雪臣沒有下令,便一直沒有衝上台來。


    而且顧忌張之修侯府次子的身份,亦令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可眼下這個情形,張之修跟要咬人似的,官差們豈還敢繼續靜觀其變,如若當真出現不可預估的傷亡,上麵頭一個便會拿他們試問,當即一窩蜂全都湧上了木台,“噌噌噌”接連拔刀出鞘,指向張之修。


    領頭的官差沉聲道:“張公子,你也該鬧夠了,我等奉京兆衙門的命令,維持楹聯會安全秩序,你若再胡攪蠻纏,我等也隻好將你捉拿,解送京兆府大牢!”


    有官差保護,陸沉脆弱的小心髒算是鎮定了些,故作一歎,說道:“磕三個頭罷了,你若利索一些,我還能敬你遵守賭約,是條好漢。”


    那領頭的官差眼皮一跳,看向他道:“陸侯……閣下也少說幾句吧。”


    陸沉惶恐,連忙拱手道:“不敢幹涉京兆府辦案。”


    那官差眼皮跳的更凶了。


    辦案和正常維持秩序,可是有極大區別,若是辦案,張之修就必得被押送京兆府不可了。


    那官差可不想接手這麽個燙手山芋,上來隻是想讓其不敢輕舉妄動而已。


    至於張之修汙蔑翰林院,攪亂會場,自有方雪臣向內閣首輔稟報,到時上麵如何懲治這個虞文侯府的二公子,那就和他們無關了。


    可陸沉一句“不敢幹涉京兆府報案”,等於架著他們將張之修抓起來……


    那官差豈能聽不出來陸沉這點邪惡用心?不禁心裏直罵娘。


    佯裝聽不懂,那官差望著張之修,漠然道:“張公子,請你立刻離開,否則休怪我等按規矩辦事,到時想必令尊張侯爺的臉麵,也不好看吧。”


    張之修惡狠狠的盯著陸沉,咬牙切齒道:“好啊,就算你又贏了一籌,不過你記住,陸沉,你現在已經不是那個風光無限的侯爺了,隻是一個卑微的賤民!你拿什麽和本公子鬥?本公子想要弄死你,就像是碾死一隻螞蟻!山不轉水轉,咱們後會有期!”


    陸沉淡然道:“你有什麽招數,盡管使出來,但我要奉勸你一句,與我為敵,你終究是自尋死路。不管我是侯爺也好,草民也罷,都不是你能招惹的。還有,不管如何卑劣的招數,你都可以衝我使,可若將心思用到我的身邊人,縱然你爹是虞文侯,也保不住你。”


    被張之修明目張膽的威脅,陸沉壓根沒有一絲懼意,事實上也早就預料到了,這場恩怨,絕不會因為自己賭約勝利而終止,但還是怕這蠢貨狗急跳牆之下,會卑劣到做出什麽危害鳶鳶安全的事來。


    雖然對這蠢貨百般不屑,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即便是被蠢貨惦記上,也得保持三分小心。


    小心無大錯。


    “哼。”


    張之修拂袖走下擂台,一晃便淹沒在人潮之中。


    玉彩兒見他說走就走,也不帶上自己,神色複雜的向台上陸沉看了一眼,然後便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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