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謹深知他這主子爺雄才大略,不止想要做當世之至尊,亦欲持續萬代,永恒不朽,近年來執著的癡迷於長生之道,對號稱有此能的道家,可謂百般禮遇,甚至不顧朝野反對,破例開設國師之位,許道家真人玄衡子擔任。


    然玄衡子雖有神乎其神之能,奈何終究還不是神仙之流,亦是坦率,言道“長生之說,虛無縹緲,縱是我輩,亦望塵莫及,陛下乃天子,興許能有受仙人點化、位列仙班的可能”。


    話裏話外,無外乎就是在說,陛下,貧道也不確定這世間是否存在長生之道,如果真的有,陛下也唯有寄托於受仙人點化了。


    長生虛無縹緲,仙人自然更加無處尋覓。


    若是別人,恐怕會就此心灰意冷,可文帝對長生堪稱執著,依舊深信不疑,派人四處尋幽攬勝,以期能訪到仙人。


    可仙人哪裏是那麽容易能夠訪到的?


    怕是存在與否,還是未知之事。


    沒想到陸沉一番裝神弄鬼的措辭,又勾起了文帝對仙人的渴望,錢謹隻能順著他這位主子爺的意願說道:“依老奴拙見,世上自然有仙,民間諸如此類的軼事層出不窮,決然不會是空穴來風。”


    文帝悵然的點點頭,許是想到今生縱能成就皇圖霸業,可百年之後,轉眼皆成過眼雲煙,終究不過是大夢一場,不禁深深地歎了口氣。


    “若陸沉所言果真屬實,他夢中的那位聖人,怕就是仙呀。”


    文帝緩緩說道,話語中竟有一絲豔羨。


    錢謹幹笑一聲,道:“或許是吧。”


    “若是如此,那陸沉可真是福澤深厚,拋去他為朝廷獻計獻策的功勞,也不該有人為難於他。”文帝看向錢謹,道“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


    錢謹沒明白文帝的意思,楞楞道:“還請陛下直言,是何事?”


    文帝麵色一沉,話裏有幾分火氣道:“錢謹,你真是愈發的愚笨了,還要朕明說不成?”


    錢謹惶恐不已,腦筋在一瞬間瘋狂轉動,終於想通,忙道:“陛下放心,老奴這就去知會鎮撫司,對陸沉暗中進行保護,準保不會讓陸沉有半分閃失!”


    文帝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突然問道:“你說,朕恢複陸沉的爵位,如何?”


    錢謹一聽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一時呆若木雞,有些跟不上文帝想一出是一出的腦回路。


    這咋平白無故的,想起恢複起那小王八羔子的爵位來了?


    “不可呀陛下。”他反應過來,急忙給與否定,道:“逆王一案,尚未塵埃落定,詔獄裏還關著那麽多的嫌犯,陛下您若在此時恢複陸沉爵位,必將惹得朝野震動。再者,陸沉攀附衍王,證據確鑿,陛下未將他梟首示眾,已然是大發慈悲,倘若而今再複其爵位,國法何在,那些為了護佑陛下而戰死的禁衛將士們,又何以瞑目!”


    文帝也就是隨口一問而已,聽得錢謹斷然給與否定,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他陸沉如今確實是今非昔比,還為朝廷獻上滅蠻良策,更有夢中見聖這等神奇遭遇……可這些都不能彌補他曾經犯下的過錯。罷了,你也不用再派人保護他了,有朕提的字,諒也沒人敢動他。”


    錢謹附和道:“陛下禦筆親書,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動他,那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文帝頷首道:“好了,朕也累了,你先下去吧。”


    錢謹躬身道:“那老奴就告退了。”


    轉身走到殿門口,偷偷回頭瞄了一眼,卻見文帝又是拿起那本《煥章詩集》看了起來。


    這次,竟似看的津津有味。


    ……


    在禁衛的領路下,陸沉被送出了宮門。


    望著宮外的藍天白雲,他長長的籲了口氣。


    這可真是從閻王殿中走了一遭啊。


    若非心中真有滅蠻良策,且急中生智,從容應對,恐怕現在已經是被打入詔獄之中了。


    不過有道是富貴險中求,高風險,同樣意味著高回報。


    陸沉將文帝的禦筆親書小心翼翼的對半一折,揣進了懷中,心裏隻覺踏實之極。


    別人他倒是不怕,唯獨擔心那錢謹會在暗中下黑手,不過有了文帝的這份禦筆親書在,還有先前在殿內文帝的態度,他料定錢謹哪怕再是憤恨於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大齊隻有一個天,那就是文帝。


    而錢謹就是仰仗著頭頂有這麽一片青天庇護,方能權勢滔天。


    隻要錢謹不傻,斷然不會做自掘墳墓的事。


    學宴也不知結束沒有,他也不打算回去了,本就在那裏如坐針氈,正好趁著這個時候,可以溜之大吉,回家向鳶鳶分享即將移居豪宅的喜訊。


    回到家中,鳶鳶還以為他會很晚才能回來,疑惑道:“相公,您怎的回來這麽早。”


    陸沉心情甚好,哈哈大笑,上去就是一個熊抱,將身材嬌小的小妮子抱起來轉了一個圈,放下來後,恬不知恥的大嘴一撅,在小妮子的櫻唇上狠狠一吻,欣然道:“這不是不放心相公的寶貝心頭肉一個人在家嗎。”


    他明顯是調笑之言,小妮子沒信,但還是俏臉緋紅,伸出柔嫩的小拳頭在他胸口輕輕一錘,嗔道:“竟會作怪。”


    “好了說正經的。”陸沉拉著鳶鳶的手進了屋子,從懷中掏出文帝的禦筆親書,問道:“你猜猜這是什麽?”


    鳶鳶定睛一看,念道:“詩仙府邸?字寫的真好,比相公您的字可要強多了。”


    陸沉老臉一紅道:“這不是重點。”


    鳶鳶奇道:“那是什麽?”


    陸沉又是忍不住大笑起來,扒拉了下小妮子的秀發,說道:“重點是我們要搬家了!”


    鳶鳶迷糊道:“搬家?搬去哪裏?”


    陸沉笑道:“你可知這是誰的筆跡?”


    鳶鳶搖頭。


    陸沉哼道:“這是咱們大齊皇帝的禦筆親書!”


    鳶鳶嚇了一跳,怯怯道:“皇上寫的……”


    “沒想到吧。”陸沉仰著頭,嘿嘿說道:“往後皇帝寫的這四個字,便掛在咱家的大門上,詩仙府邸,禦筆親書,文官落轎,武官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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