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鳶淚水剛被擦拭掉,聞言頓時又噙滿眼眶,簌簌滑落。


    原來是共過患難的糟糠之妻。


    怪不得發這麽大的火。


    眾人一凜,申明禮法,無可厚非,可陸沉既然不喜,倘若固執下去,必定會鬧得不歡而散,到時可就得不償失了。


    來捧場的,都是看中了陸沉現如今在文壇如日中天的名聲,而今又耳聞目睹這座府邸竟為皇帝陛下所賜,門口上的牌匾亦是皇帝陛下禦筆親書,對陸沉結交之意更是近乎於趨之若鶩。


    故而有些人即便是覺得糟糠之妻也不該置禮法而不顧,表麵上卻也沒有表露出分毫。


    當然,也有固執己見的愣頭青,視禮法重於一切,哪怕與陸沉針鋒相對,亦在所不惜。


    “賢伉儷情深義重,委實感天動地,可禮法就是禮法。”


    這愣頭青不是別人,正是說陸沉“就不怕被人恥笑陸府沒有家教”的那個。


    他義憤填膺,無懼陸沉冰冷的目光,抑揚頓挫,大聲說道:“尊夫人女流之身,拋頭露麵,與我等眾男兒共坐一堂,是為失節;即便是陸兄安排,可若為賢妻,就應該知道,此等僭越禮法之舉,必會使陸家門楣蒙羞,尊夫人本該拒絕,然尊夫人明顯未拒,此為失德!”


    還他娘的曆數上罪狀了。


    陸沉好不容易才壓抑下來的火氣,登時又轟然爆發,怒道:“滾你媽的失節失德!”


    滿堂一震。


    那人被罵的頓時臉色通紅,指著陸沉,氣極道:“你怎的罵人……真是有辱斯文!”


    這回劉雍沒有再拉陸沉奉勸他消消火氣,糟糠之妻都讓人斥責為“失節”、“失德”了,哪個男人能忍?


    其他人亦是連連搖頭,暗道這人當真是愣頭青一個,堅持禮法固然沒錯,可言辭未免也太過格了些,怕不是忘了,陸沉以往的名聲。


    雖然這個曾經的定遠侯,現如今已是庶民一個,且貌似修身養性,渾然無往日那般囂張跋扈,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難保盛怒之下,不會流露本性。


    “看來陸某方才所說的話,你全都當成耳旁風了,罵你?老子還想揍你呢。”陸沉森然道。


    那人嚇了一跳,慌張道:“你還敢動手不成?聲名鵲起的詩仙,原來竟是沽名釣譽之徒,不僅藐視禮法,還欲毆打賓客,傳揚出去,隻怕你聲名掃地!”


    陸沉寒聲道:“在我陸府,說我夫人失德失節,你也配稱賓客?分明就是找茬來的!我就算是打你一頓,也是合情合理,天下人自有評判!”


    越說越怒,唯恐忍不住真的衝上去將這廝爆打一頓,大喝道:“來人!”


    孫壽就侍候在一旁,聞言忙道:“請家主吩咐。”


    陸沉指向那人,冷然道:“將這張口禮法,閉口禮法,實則無禮之極的狗東西,給我轟出去!”


    孫壽當即衝外麵一招手,侯在門口的幾個下人連忙衝了進來,架著那人便往門外走。


    那人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無法反抗,急赤白臉道:“真是有辱斯文!你陸府轟客,你放縱妻子,一定會令人恥笑!”


    聲音越來越遠,直到徹底消失,場麵緊跟著寂然好半晌。


    見小妮子滿麵淚痕,陸沉既是心疼,又是憤懣,麵向眾人道:“這世道,對女子素是苛刻,以什麽狗屁禮法,對女子進行約束,陸某從來都是嗤之以鼻。男女理應平等,就不該有高低貴賤之分!”


    聽他口出驚人之語,多數人皆是愕然,原以為他隻是對糟糠之妻情深義重,未曾想心裏壓根就不拿禮法當回事!


    沒想到出口成章的詩仙陸沉,竟然如此藐視禮法,大逆不道!


    許多人在心中皆頗有微詞,可顧慮到多種原因,到底是沒人敢出言駁斥。


    這些人無須說話,陸沉也知他們此刻內心中都在想些什麽,哼了一聲,說道:“所以不管別人這麽看,在陸府,就沒有女人不得入席的規矩!我陸沉的妻子,和我互為一體,她就是我,我就是他,誰敢對我夫人不敬,就休怪陸某不留情麵!”


    一時沒人吭聲。


    既已撕破臉,陸沉也不怕將人得罪到底,淡然道:“相信必定還有哪位仁兄認為陸某的想法,實乃離經叛道,甚至是大逆不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同坐一堂,豈不是與虎謀皮?為了避免再有不愉快的事情發生,還是分清楚些的好,認為陸某沽名釣譽的,現在就可以離去。雖道不同,但陸某還是承來捧場的情,往後見麵,依然有三分情分。”


    他話音一落,立時有一人起身,拂袖離席。


    見陸沉沒說什麽,緊跟著又有五人,離開了前廳堂。


    見剩下沒人再有走的意思,陸沉拱手道:“未曾想竟有如此鬧劇發生,陸某作為東道主,委實慚愧萬分,諸位若因此而擾了心情,陸某在此賠罪。”說罷,彎腰向眾人作了一揖。


    留下來的,不管對陸沉方才所言是何看法,除了劉雍、沈燁等和他相熟的,無不是想和他這個如今文壇的炙熱新星、也許亦是未來政壇的人物搞好關係,聞言紛紛道:“陸兄言重了。”


    安撫過眾人,陸沉旋即坐下,輕輕拍了拍小妮子的手,麵露笑意,低聲道:“那人就是個瘋狗,胡亂咬人,你別在意。”


    小妮子此刻是既是傷心,又是欣喜,又是自責。


    傷心是被人斥責失節失德。


    欣喜是因為陸沉為了她,怒火萬丈,竟對賓客大發雷霆。


    而自責,也是因為擔心陸沉為了她,而將人得罪。


    聽得陸沉第一件事就是寬慰自己,小妮子眼淚止不住的流,低低的說道:“侯爺,妾身給您惹麻煩了,妾身就不該入……”


    陸沉一瞪眼道:“說什麽胡話!你是陸府的主母,這等喜宴,你在場是天經地義,怎麽會是給我惹麻煩,誰敢置喙半句,那是他有眼無珠!非得逼你相公我對他發飆!”


    瞧這小兩口子竟是打情罵俏起來,劉雍失笑道:“好了好了,都已經知道你夫妻二人情比金堅,就不要再賣弄了,劉某一把年紀,都不禁有些吃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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