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朢昇麵色通紅,怒道:“我姐紆尊降貴,是無奈之舉!莫說現在,就算你未被奪爵之前,我也從未認過你是我姐夫!”


    “那你還在這裏對我囉嗦什麽?”陸沉的眼神有些淩厲,宛如藏於匣中的劍,蓄勢待發,“既然你不承認是我的小舅子,也從未認過我是你的姐夫,那麽就是一個外人。一個外人在我陸府之中,對我這個家主指手畫腳,甚至言語威脅,你真當陸某是好脾氣麽!”


    他眼神淩厲,聲音更冷,如似極地寒川,冰冷徹骨。


    葉朢昇竟有些不寒而栗,內心中更隱隱生出一絲畏懼,不敢直麵他的目光。


    半晌後猛然對自己生出這種畏懼感而羞惱,眼睛一瞪,鼓足勇氣和他對視,可持續了沒多久,不知怎的,竟愈發覺得畏懼不已,乃至心驚膽顫……


    怎麽會這樣?


    我為何要怕他?


    葉朢昇漸漸陷入慌亂,他實在搞不清楚,為何會對陸沉懼怕。


    還沒容他搞清楚,隻聽陸沉淡然道:“所謂來者是客,你雖是外人,但既踏入我陸府的門,便是客,但像你這種膽敢撒野的客人,按照陸某以前的脾氣,非得將你逐出去不可。我給你爹一個麵子,你自己走吧,以後,也最好少來,我陸府不歡迎你這樣的客人。”


    葉朢昇咬牙道:“姓陸的,咱們走著瞧!還有,我說的話,你若是敢當做耳旁風,休怪我說到做到!”


    轉身奪門而去。


    眼瞅著這小子步履匆匆,很快便消失在視野中,陸沉冰冷的麵容融化開來,露出一絲不屑的的笑意。


    臭小子,毛都沒長全呢,竟敢對老子齜牙。


    還他娘的反了天了,真不知道陸府這一畝三分地,誰才是大哥了!


    陸沉哼了一聲,想想鳶鳶此刻還在葉芷柔那裏,有些憋氣,小妮子真是不聽話,三令五申,不許她去,竟還偷偷去拜葉芷柔的山門,真是不將自己這個相公的話放在心裏。


    躊躇再三,他問向孫壽道:“大娘子的住處,安排在哪裏了?”


    孫壽道:“安排在了北別院,靠近杏林的那一間。”


    “嗯。”


    陸沉點點頭,隨即無奈動身。


    到了北別院,隻見廚房上的煙囪已經升起了嫋嫋炊煙,下人丫鬟們都在有條不紊的忙活著份內事,見他過來,全都停下手中活計,躬身行禮道:“見過家主。”


    陸沉擺了擺手,問道:“你們大娘子呢?”


    “回稟家主,大娘子正在閨房中。”一個丫鬟回答,也是機靈,想到陸沉未必知道閨房在何處,說罷便將所在指了出來。


    陸沉點點頭,道:“都忙自己的事吧。”


    順著丫鬟的指向,徑直走到葉芷柔的閨房前,還沒推門,便聽到裏麵傳出歡聲笑語。


    看來和葉芷柔聊的還挺高興。


    哼。


    陸沉剛想推門而入,覺得大搖大擺的走進去,似乎有些不太禮貌,隨即一撩袖子,伸出手敲了敲門。


    “誰啊?”


    是鳶鳶的聲音。


    “我。”


    陸沉淡然道。


    裏麵隨即傳來一陣急促的慌亂聲,很快,房門從裏麵打開。


    開門的是鳶鳶。


    小妮子既是高興,又不乏緊張的道:“相公您來了。”


    “我不該來嗎?”陸沉佯裝不悅,責怪的看了鳶鳶一眼,自顧邁入房門。


    鳶鳶做賊心虛的讓到一旁,不敢再說話了。


    葉芷柔坐在床邊,見陸沉進來,臉色變得淡漠起來。


    陸沉也懶得看她,而是端詳起屋子裏的裝飾來。


    這間屋子陸沉雖未曾來過,卻也知這裏必定如其它房間一般,當初就被抄的一幹二淨,除了家具,怕是什麽都不剩下了。


    可眼下房間中可謂華貴的緊,布局合理簡約,但每件物事皆都價值不菲。


    如掛在牆壁上的《白雲出岫圖》,落款是三百麵前虢朝第一畫師袁師道,而這件畫作顯然是袁師道後來集一生之大成的作品,就算是相較於誠王賞的那副當代畫聖虞道子的《青山落日圖》,亦是不相伯仲,而論起價值,因年代久遠的緣故,恐怕還要更勝一籌。


    再者就是充當裝飾的青花瓷瓶,釉麵白裏泛青,色澤瑩潤,圖案依舊是出自大師手筆,層次分明,美輪美奐,一看就是官窯燒出來的,而且還不是當代官窯,最起碼也要往前追溯一百年以上,像這樣的古董花瓶,屋內便有四個!


    最惹人眼目的,就是屏風後那張古琴了,長三尺六寸五,麵圓底扁,琴身材質是上好的紫檀木,而琴弦則是有價無市的東海鯨筋,通體渾然天成。其上的花紋,明明是人為雕刻,卻猶如是自然生出。琴身左端略有龜裂,透著一絲滄桑的歲月氣息。在正麵的琴身上,刻著兩個小字:餘伯。


    餘伯是何許人也?五百年前夏朝的琴師,也是後來所有琴師的鼻祖。


    據說其有一琴,名曰“問凰”,後來隨其身死而消失無蹤,輾轉多人之手,但都是坊間傳言,不能確實。


    難道這張琴,就是傳說中的問凰琴?


    陸沉心驚肉跳,將目光從那張古琴上收回,又隨意四處看了看,無一處不簡約,卻又無一處不奢侈。


    真他娘的有錢啊!


    陸沉不禁感慨,不過卻不感到意外。


    葉芷柔的外祖父,是幽州第一富商,壟斷鹽鐵生意,富可敵國,當初將葉芷柔母親嫁入鎮國公府,定然準備了無比豐厚的嫁妝,葉芷柔如此之闊,也就不足為奇了。


    身處於這間屋子裏,陸沉隻覺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窮人,多站一會兒都渾身不自在,隨口丟下一句道:“我走了。”扭頭便要狼狽而逃。


    見他來了就要走,鳶鳶想要出口說些什麽,可又生怕他不高興,到底是沒敢叫住他,而是求助的望了葉芷柔一眼。


    葉芷柔心領神會,猶豫片刻,道:“既然來了,何故著急要走。”


    陸沉尷尬的笑笑,道:“這不是突然想起我那邊還有些事需要處理麽。”


    葉芷柔淡淡道:“聽你的意思,看來也不是什麽緊急之事,廚房已經準備好午飯,就留下來吃完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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