攙扶陸雲笙緩緩坐下,陸沉不禁起疑,老太爺如此和藹可親,胸襟寬廣,不計前嫌,當初又豈會在返回晏陽之後,扭頭便寫下一封決絕書信送到京都?


    這件事情無論如何也要弄個明白,陸沉隻覺其中怕是有貓膩,當即和聲說道:“老太爺,其實當初在您給陸沉送那封書信的時候,陸沉就已經後悔了,隻是沒臉立刻回來向您賠罪。如今厚著臉皮回來,本來還怕您真會如信中所說,不認陸沉這個晚輩了,幸好,老太爺您不計前嫌,原諒了陸沉的過錯,陸沉委實高興的很。”說完,眼睛裏使勁擠出一點淚光。


    他這話一出,陸寒爻和陸瞻卿同時麵色有了變化。


    二人互看一眼,隨即相繼低下頭,似乎是做了什麽虧心事。


    陸雲笙年紀老邁,但還沒糊塗,皺眉道:“老朽何時給你寫過書信?”


    陸瞻卿忙是笑道:“大爺您年歲大了,記性也不好了,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就先不說了,既然您已原諒陸沉,他身為陸氏子孫,如今遭遇變故,落葉歸根,理應為他接風洗塵,也算是我們這些長輩盡的一番心意……”


    陸雲笙依舊皺著眉,看向陸沉,問道:“什麽書信?”


    陸沉歎道:“老太爺您或許真給忘了,當時您和三叔四叔回到晏陽,轉而便派人送來一封書信給我,信中痛斥陸沉忤逆尊長,敗壞門楣,數典忘祖,讓陸沉此生不可回宗族,更不能回祖宗祠堂祭奠……”


    “老朽何時寫過這樣一封書信?”陸雲笙麵露茫然,許久後,突然怒視陸寒爻和陸瞻卿道:“是你們兩個擅作主張,盜用老朽名義?”


    陸寒爻依然低著頭不敢抬起,顯然做賊心虛。


    東窗事發,陸瞻卿自知已然隱瞞不住,尷尬道:“不能怪瞻卿和老三自作主張,我倆著實是因為不忿陸沉當時那般對大爺您,況且陸沉那時委實也忒不像話了,我倆也是想維護宗族的名聲,才寫信給他說讓他不許回晏陽來。”


    陸雲笙氣極道:“誰允許你們兩個這麽做!陸沉是二房的獨苗,他不能回宗族,不能到祖先祠堂祭奠……你們是想將二房從陸氏一族中逐出去麽!陸家到底是你們兩個做主,還是老朽!”


    老太爺這回是徹底發火了,陸寒爻和陸瞻卿嚇得心髒砰砰直跳,戰戰兢兢。


    陸雲笙劇烈咳嗽兩聲,拐杖怒而往地麵杵了兩下,大聲道:“你們兩個,受著二房的恩惠,卻不許二房唯一的獨苗回宗族來,如今二房沒落了,你們更是恬不知恥的埋怨陸沉丟了爵位,無恥之尤,莫過於你們兩個,去……”


    說著一口氣沒上來,竟似有翻白眼的跡象。


    “老太爺!”


    滿堂俱驚。


    陸沉眼疾手快,連忙手掌按在陸雲笙的胸口,以內力震蕩其心髒跳動。


    他也是急病亂投醫,結果竟當真奏效,陸雲笙漸漸平複下來,開始大口的喘息。


    眾人見狀,這才放下心來。


    陸沉握著陸雲笙的枯槁雙手,和聲道:“老太爺,事情都過去了,莫要因為三叔四叔而動怒傷了身體。”


    陸雲笙平複半晌,才艱難說道:“這兩個混賬滿口宗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卻背地裏瞞著老朽不許你回晏陽,如果不是今日你回來,老朽到死恐怕都要被蒙在鼓裏。”


    陸寒爻頭都快低得埋到地裏了。


    陸瞻卿臉皮厚,但也頗不好看。


    陸雲笙漠然注視他二人,說道:“趁著老朽還沒死,老朽今日便把話都講清楚,陸氏一族能有今天,全都是靠著二房,而陸沉是二房的獨苗,誰要是敢想著為難陸沉,就自己先滾出宗族,陸氏一族,沒有這樣的白眼狼!”


    陸寒爻忙不迭的道:“大爺訓斥的對,寒爻慚愧,往後一定好生對待陸沉。”


    陸雲笙哼了一聲,轉而對身邊一個少女道:“小罄,去將你阿爹叫來。”


    那名為小罄的少女點頭,趕忙去了。


    許久後,小罄回來了,走在他前麵的中年男子快步到陸雲笙麵前,說道:“阿爺,在路上我都聽小罄說了。”


    陸雲笙點點頭道:“既然你都聽小罄說了,那我也就不囉嗦了,但還是要吩咐你一件事,本來這件事老朽以為無須刻意吩咐的,可今日見三房四房所作所為,便知道不拿在明麵上說,是不行了。”


    中年男子說道:“阿爺慢說。”


    陸雲笙冷然瞥了三房四房一眼,哼道:“沒有二房,就沒有陸氏一族的今天,陸沉身為二房的獨苗,如今落魄了,理應得到善待。誰若是敢挖空心思將他趕出去,那就先將此人逐出宗族!”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陸寒爻和陸瞻卿,豈能不知陸雲笙口中那挖空心思之人說得是誰?不由神色各異,一個無顏,一個羞憤。


    中年男子則道:“阿爺放心,陸山牢記。”


    陸雲笙微微點頭,忽而有氣無力的道:“老朽累了,陸山啊,這裏的事情,就都交給你吧。”


    陸山對那些晚輩道:“將老太爺扶回房中,好生休息。”


    陸雲笙被扶走後,陸山看向陸寒爻與陸瞻卿道:“老三老四,我阿爺的話,你二位想必都聽清楚了,還需要我再複述一遍麽?”


    陸寒爻紅著臉道:“不用。”


    陸瞻卿笑道:“其實不必如此鄭重其事,大爺的話,我和老三難道還敢違逆不成。”


    “那就不送了。”陸山淡然道。


    陸瞻卿急道:“與鹽商合作之事,就這樣放置不議了?”


    陸山道:“我是從聚興鹽行陳掌櫃那裏回來的,陳掌櫃話裏話外的意思很明顯,他們放棄與咱們陸家合作,已經是板上釘釘,無論如何也不會更改,再議又有何用。”


    陸瞻卿嘟囔道:“這些下九流的商賈,忒也勢力。”


    陸山皺眉道:“莫怨他人,以真心待人,方能被人以真心待之,如若二位做到了這一點,就算沒了二房的影響,那些鹽商也依然會與咱們陸家合作下去。”


    陸瞻卿變色道:“老大你這話是何意?難道是想將責任都推卸到我和老三身上不成?”


    陸山擺手道:“事已成定局,就不送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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