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稼軒也正焦慮呢,女兒怎麽還不出來,但聽陸沉竟然如此急於同他柳家劃清界限,不由暗暗慍怒,兼之先前被陸沉毫不留情的鄙夷嫌貧愛富,登時有些收斂不住了,皮笑肉不笑道:“陸沉啊,我柳家好歹也是名門望族,就連知縣老爺,都以能在我柳府多待上片刻為榮,何以你竟如此沒有耐心。”


    沒想到這柳稼軒委實不識趣,臨了臨了,還要自取其辱,孰是孰非,一目了然,竟然還會問出這等愚蠢的問題,陸沉不介意再同他掰扯掰扯,冷哼一聲道:“陸某本以為厚顏無恥者,天底下恐怕已無人能出我陸家那幾位長輩之左右,可自見到柳伯父後,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又遭譏諷謾罵,柳稼軒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柳青塵怒道:“你有話就直說,休要出言不遜!”


    “更難聽的我還沒說呢。”陸沉不屑道:“你柳家在晏陽確實是名門望族,可還遠遠夠不著侯府的門檻,當初若非是宗族耆老做主,就你柳家這等小戶人家,也配與侯府聯姻?而今侯府煙消雲散,陸某孑然一身,你們柳家便急於撇清幹係,說你柳家嫌貧愛富,陸某已經是收斂了。”


    柳稼軒羞得老臉都快要成猴屁股了。


    柳青塵憤怒已極,可陸沉說的都是實情,饒是他再想維護柳家清譽,也實在是無言以對,沒法反駁。


    就在這時,廳堂後門外,忽然傳進來一個女人的急怒聲音道:“不許你如此汙蔑我柳家!”


    聲音一落,緊跟著便跑進來一位妙齡女子,正是柳家大小姐,也就是陸沉自重生以來,便一直未曾謀麵的二娘子柳月瑩!


    柳稼軒正愁不知道老臉往哪擱呢,見女兒終於出來,頓時大喜失色,連忙將和離書捧到柳月瑩的年前,急促道:“月瑩,這是和離書……”


    豈料柳月瑩竟是無視他,徑直走向陸沉,盯著陸沉怒氣衝衝道:“陸沉,你今日來我家,是想撒野嗎!”


    陸沉深知這柳月瑩性情潑辣,當初在侯府時,就連定遠侯老兄那混賬亦是不敢招惹,自己眼下將她一家子數落個遍,她聽到豈能不暴跳如雷,上來興師問罪?


    懶得同這女流之輩一般見識,陸沉越過她,看向柳稼軒,笑道:“柳伯父,這和離書,你們是簽,還是不簽?若是不想簽,陸某轉身就走,絕不勉強。”


    柳稼軒忙道:“簽,哪能不簽。”


    急忙走到柳月瑩身邊,招呼下人拿來筆墨,對柳月瑩道:“瑩兒,莫要意氣用事,快將這份和離書簽了吧。”


    柳月瑩隻作不聞,目光依舊死死盯在陸沉身上,說道:“收回你方才的話,我絕不允許你侮辱我父親,侮辱我們柳家!”


    陸沉淡然道:“你們柳家敢做,難道還怕我說麽。”


    柳月瑩怒極,竟是揚起素手,就要扇陸沉的耳光。


    孫不三見狀頓時大怒,旋即便要拔劍。


    老孫可不懂得什麽叫做憐香惜玉,他隻知道誰敢冒犯傷害到陸沉,殺無赦!


    他若是真的出手,就算不要了柳月瑩的小命,柳月瑩的胳膊也是肯定保不住了。


    好在陸沉提前握住了柳月瑩的手腕,避免慘劇發生。


    孫不三已然拔出半截的劍,又緩緩插了回去。


    手腕被陸沉握得生疼,柳月瑩急怒道:“你放開我!”


    陸沉無動於衷,冷然道:“在侯府時你雖驕橫,但還算守規矩,沒想到如今竟敢對我動起手來了,莫非是以為我如今沒了爵位,這張臉就變得不值錢了,隨你隨便打嗎!”


    柳月瑩氣急攻心,不管不顧,可柳稼軒卻是看見了,方才那一瞬間,孫不三已然要拔劍,不由心驚膽顫,生怕血濺五步的慘劇發生,急忙對陸沉道:“陸沉啊,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你大人有大量,就莫要與月瑩一般見識了。”


    陸沉本來就懶得與柳月瑩糾纏,冷冷一哼,握著柳月瑩手腕的手緩緩鬆開,看著她漠然道:“原以為你是沒臉出來見我,結果你竟還理直氣壯,難聽的話我就不對你這一介女流之輩說了,將和離書簽了,咱們再無幹係,若是再磨磨蹭蹭,我扭頭就走,讓你從此生為寡婦,死也入不了我陸家祠堂,能不能聽懂!”


    說到最後,幾乎是聲色俱厲。


    柳月瑩臉色一白,似乎是被嚇到了,也是固執,衝陸沉咬牙道:“你憑什麽那般說我柳家,說我父親!”


    原想著柳月瑩畢竟是一介女流之輩,有些難聽的話陸沉並不想說出口,可沒曾想她竟還得寸進尺了,而且貌似還挺有理,陸沉也懶得再給她留臉麵,寒聲道:“別以為我說的隻是你爹,如果不是你棄夫離去,不守婦道,你爹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又豈會被我說的顏麵無存,如果不是怕你跟著我吃苦受累,他又豈會在我麵前低聲下氣。”


    柳月瑩眼中霎時泛起淚光,胸脯劇烈起伏,顯然氣極,可又一時無言可辯。


    柳稼軒歎道:“瑩兒,你就快簽了吧。”


    柳月瑩憤怒注視陸沉良久,猛的狠狠一跺蓮足,從下人手中將筆奪過,在和離書上簽下姓名,然後按下鮮紅手印。


    費盡周折,說得口幹舌燥,終於與柳家脫離關係,陸沉隻覺如釋重負,微笑道:“簽字畫押,銀貨兩訖,告辭!”


    拱了拱手,帶著孫不三轉身出了廳堂。


    柳月瑩怔怔站在原地,望著陸沉遠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依然如雕塑一般,眼中充滿恥辱、怨懟、憤恨……


    生怕女兒是魔怔了,柳稼軒急忙問道:“瑩兒,你沒事吧?”


    柳月瑩眼角忽而淌下一行清淚,繼而掩麵痛哭……


    此時陸沉已經去的遠了,柳月瑩的哭聲已然無法聽到,就算能夠聽到,也隻會不屑一顧,壓根不會生起絲毫憐香惜玉之心。


    此行到晏陽,陸沉算是將人世間最醜陋的嘴臉全都看盡了,不過欣慰的是,不過是宗族,還是柳家,目的俱已達到,他可以安心的返回京都了。


    回客棧的路上,孫不三問道:“陸老弟,事情既然都已經辦妥,咱們還要在晏陽繼續逗留麽?”


    陸沉道:“先住一晚吧,弟兄們連日奔波,好不容易得到這麽一個放鬆的機會,就讓他們耍上一晚,等明日清晨,咱們便起程回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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